“你在干什么?!”桑千语大喝一声,上前去。
冷玉不慌不忙,收起手中的小药瓶,一面用筷子拌面。她淡淡地反问道:“你说我能干什么?”
“你下毒?”桑千语瞪着眼睛质问。
冷玉阴阴一笑:“是啊。你不都看见了?”
“无耻!”桑千语骂道,“好狠的心啊。”
桑千语说着,一把打掉冷玉手中的碗。“砰”得一声,碗碎了两半,面撒了一地,汤汤水水也四处外溢,向低洼处流去。
“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任天阶走进来,问。
桑千语向他跑去,马上告状:“天阶,她在你面里下毒。”
任天阶看向冷玉。冷玉淡淡然,道:“千语姑娘实在是太紧张了。我不过是想为你端一碗面,她就吃起我的醋来。哎,何苦来?想表现,说一声嘛,何必糟蹋粮食。”
“你血口喷人!”桑千语气道。
“千语——”任天阶喊道,语气生硬。知他对她又不满了。但桑千语还是说:“天阶,我亲眼看见他往面条里下药,那个药瓶还在她的身上呢。不信,你搜她的身。”
“搜身?”冷玉嘲弄一笑,“好啊。那就来吧。”说着,她故意袒露胸怀,一副坦荡荡的模样。
“好!”桑千语掷地有声,“我拿给你看。”说着,就要上去搜。
“够了!”任天阶低沉地吼道。
桑千语吓了一跳。她即刻也就站定。
“千语,你不要再闹了。”任天阶冷冷地道。
“什么?”桑千语回看他,瞪着眼睛,“你说我无理取闹?!”
桑千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委屈的泪水。
“好!”桑千语狠狠地吐出一个字。她恨恨地盯了他一眼,悻然从他身旁跑出去了。
桑千语一气之下,跑到姜家向姜瑞禾诉苦。她原本是想找金焕赫的,但知道金府正在给金有烈办丧事,她也就转而来到姜家。
“岂有此理,他竟然不相信我?!气死我了!”桑千语恨恨地控诉道。
姜瑞禾笑着安慰道:“唉,也难怪他不相信,毕竟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同门师兄妹。”
“同门又怎样?”桑千语不服气地,“事实就是事实。我是对的,他凭什么不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
姜瑞禾赶忙住嘴。她又笑着劝道:“你先别生气了,吃点东西吧。”
在后花园的凉亭子里,姜瑞禾命人上了茶点。桑千语愤愤中,捡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嗯,什么茶,这么好喝。”桑千语惊讶,又连饮了几口。
“喂,你慢点儿。”姜瑞禾笑着制止,“刚才还在生气,这会儿又猛吃,小心呛着。”
“不会,不会。”桑千语笑着摆手。
“咦?不生气啦。”姜瑞禾讶然笑问。
“有好吃的,哪儿还有闲工夫生气。”桑千语啜饮一口,问道:“瑞禾,这是什么茶呀,很香啊。”
“香,是吗?”姜瑞禾笑道,“这是奶茶,是父亲的一个朋友从赤土国带回来的。虽比不得你们大唐的茶,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听说那儿的人都是这样烹调此茶。我特向叔叔家的厨子学来的。怎么样,还不错吧?”说着,她自豪地向桑千语挑了挑眉。
桑千语向她伸出了大拇指,一脸的赞赏和艳羡。
“瑞禾啊,不如你收我做你们家的丫鬟吧。”桑千语忽然说,但她说得很随意,是一边吃一边说出口的。
姜瑞禾正喝进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但她还是被呛着了,轻嗽两声,笑道:“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桑千语认真地说。
姜瑞禾怀疑地瞪着眼睛,看着她。
“嗯?”桑千语也睁大了眼睛,“怎么,你不愿意啊。好,你不收留我,我找金焕赫去。到时,你可别眼红我们天天在一起哦?”她故意这样说,一面邪笑地看着姜瑞禾。
姜瑞禾垂下眼睑,不说话,清了清喉咙,端起茶杯来,啜饮一口,道:“恐怕,这由不得你吧。”
“嗯?”桑千语不解,看她不悦的表情,笑道,“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哪儿有闲工夫跟你计较这些。”姜瑞禾朝她身后努努嘴,“呶,你自己看。”
桑千语转身向后看,任天阶也正从长廊的一头向她们走过来。
“看看,你还由不由得你自己。”现在换成姜瑞禾取笑她了。
方才,下人来耳报,姜瑞禾便知道有好戏要看。且不告诉桑千语,看她还怎么继续言不由衷。
桑千语见他来了,心中很是高兴。但她装作不乐貌,绷着一张脸,不去看他。
任天阶已经走到近旁了。他先与姜瑞禾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向桑千语的背影道:“千语,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不,我不回去。”桑千语一口回绝。
任天阶听她语气,似乎还在生气,便耐下性子,又道:“明日我们要一早起程回中原,今天要早点休息。”
“呀,你们明天就要走吗?”姜瑞禾叫了起来。闻听友人要走,心上顿时涌起不舍。她看看垂着头拨弄糕点的桑千语,又望望任天阶。
任天阶向她点点头:“是的,这里的事情已办完,得马上回长安。”
“哦,这样快呀。”姜瑞禾惋惜地叹道。
“走吧,千语。”任天阶道。
“不,我不走。”说着,桑千语转过身倔强地看着他。
“千语——”姜瑞禾打圆场,劝道:“你不要意气用事嘛。”
桑千语看了姜瑞禾一眼,又向任天阶看了一眼,垂下眼睛看自己的脚,道:“我的脚受伤了,走不了了。”
任天阶一听,便俯下身子要去看她的脚。
桑千语忙一缩,把双脚都收回裙子里。任天阶便不好再去撩开裙摆探她的脚了。他的手僵在那里,桑千语见状,忍不住偷偷地笑了笑。
姜瑞禾在一旁看着,也只是笑。
“啊!——”桑千语忽然叫了起来。
只见任天阶冷着脸,拦腰抱起了桑千语,一面就向外走。
“放我下来!我不要跟你回去!放我下来……”桑千语还在犟,不肯走。
“姜小姐,告辞了!”任天阶头也不回地道。
“瑞禾,救我!”桑千语喊道,“瑞禾啊,我会再来看你的。”
“哦,知道了!”姜瑞禾答应着,与下人一同笑了起来。
任天阶一路抱着桑千语向家走。桑千语见就要到所住的寓所了,她搂着任天阶的脖子,看着他问道:“你的小情人呢?”
任天阶睃了她一眼。
桑千语盯着他,问道:“她还在,是吗?”
“她本来就不住在这里。”任天阶道。
桑千语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来。任天阶朝她瞥了一眼,她忙收敛。任天阶的眼睛一移开,她便满意而且得意地笑了。
到了他们的寓所,一进院子,还在任天阶怀抱中的桑千语便道:“天气太热,我不想回房。”
任天阶瞅她一眼,便径直向走廊处走去,把她放在走廊的栏杆处坐了。任天阶也就坐在她的一旁,把她的脚拿到自己的大腿上,一看是好的,便又换了一只脚,一看也是好的。便问:“你哪里受伤了?”
桑千语微仰下额,傲然地:“就是受伤了。”
任天阶盯看了她一会,觉得她在无理取闹,便不睬她,自行回屋去了。桑千语一嘟嘴,转个身,俯在栏杆上,手拄着栏杆看院中风景。
天色渐黑,桑千语依然坐在走廊上,没有挪开一步。任天阶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看远处的天,再转眼看看栏杆处的桑千语。桑千语正耷拉着一条腿,另一只脚踩在栏杆上,和屁股齐平。一只手搭在那只踩在栏杆上拱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无聊地摸着一处栏杆。活像一个汉子。
任天阶轻叹一声,向桑千语道:“吃饭了。”语气平淡。
桑千语一听,满脸堆笑,急忙收起双腿,坐好,并且向他张开双臂,道:“你抱我。”
任天阶道:“自己长脚了。”
桑千语申辩:“我脚受伤了。”
任天阶盯看了她一会,又不睬她,自去了。
桑千语努努嘴,放下大张的双臂,依然坐在栏杆处。她就是不动。
又过了一些时候,夜色浓到了深处,院子里微微洒着银白色的月亮光,给不辞辛劳啁鸣的草虫增添了一抹柔和的光彩。
桑千语全身附在栏杆上,下颏搭在栏杆沿上,睁着无聊却又不服气的疲惫的眼睛,看着茫茫的黑夜,听着早夏的虫唱,她差点就要睡着了。
“天色不早了,回房睡吧。”任天阶走出来向她说,语气夹带着些许温柔。
桑千语一听,赶忙反过身来,向他张开双臂,笑容满面:“你抱我。”语气里有几分撒娇,几分倔强。
任天阶淡淡地道:“自己长脚了,可以走回房。”
桑千语撒娇更浓:“我脚受伤了,走不了。”
任天阶盯看了她一会,不睬她,又回屋去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任天阶走出屋子,向栏杆处的桑千语看去。桑千语那倔强的小妞,竟然就着栏杆睡着了。
任天阶无法,轻叹一声,走过去,只得抱起她,送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