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警察,愤怒的敲着桌子:“你竟然打了你爸爸,还下那么重的手!”
旁边一个年轻一点的警察,立刻安慰他:“现在的年轻人都被家长给宠坏了,既然这小子欠管教,我们教育好他就行了,你生这么大气多不值。”
我不欠管教,从小到大,我挨了多少打。
中年警察品了口茶,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年轻点的警察继续问我:“你为什么要打你爸?”
家丑不可外扬,我怎么可能当着警察的面,说出我爸是醉酒之后,拿着刀,想跟唐琳洁同归于尽,我情急之下,才拿起家里的花瓶,对着我爸后脑勺砸了下去。
血浓于水,尽管我爸让我滚出家门,但我的命终究是我爸给的。
我不忍心,也说不出口,如果一定得有一个人担起故意杀人的罪责,我宁愿那个人是我。
我全身颤抖的咬着牙关,一句话也不肯说。
“草泥马的!”络腮胡对着我的头,直接把茶杯砸了过来。
不锈钢的杯子,砸在我的头上“咣当”一声。淡黄色的茶水,带着茶叶,流的我满脸都是。
“你这个逆子,对你爸下了死手,还有理了是不是?他妈的,我让你装哑巴,看老子怎么让你张口!”
络腮胡提着一只鞋拔子,风风火火的朝我走了过来。
旁边的警察见状,急忙把他拦了下来:“哥,上面有监控看着呢,你有再大的火也不能在这发啊。”
络腮胡气的牙齿直痒痒:“妈的,老子见到这种弑父的逆子,就想一刀一个,两刀一双,替天行道!”
年轻警察贴着络腮胡子,又对他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堆话。
然后他们告诉我,这场审讯已经结束了,在医院那边传来消息之前,我要先被关押进监狱里。
我再次被押上了车,一路上“嗡嗡”的警笛声,还有路上的颠簸,震得我头晕目眩。
卫兵带着我,走进了一道红色的大铁门。
进去之后,门立马就关上了,两扇门碰撞在一起,发出“咔”的一声闷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此刻戛然而止。
我感觉自己被随便塞进了一只暗无天日的铁质牢笼,在我的四面八方,全是些光着头的洪水猛兽。
“新来的?”我刚一进去,靠在笼子最里边的家伙张口就问。
走廊里悠悠闪烁的白炽灯,是监狱里唯一的光亮所在。
昏黄的光线从密密麻麻的栅栏洒进来,早已变得斑斑驳驳。那人又坐在最里面,我着实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隐约看到一枚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不停攒动。
“问你是不是新来的,发什么愣!”我脑袋冷不丁被人狠狠拍了一下,脑壳子仿佛都在跟着震动。
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
对于被关进监狱里的人,外边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这些人,全是些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棍。
我怕再次成为被攻击的目标,急忙回道:“是新来的。”
“犯什么事了?”
这句话一下戳到了我的痛处,我抿着嘴,说不出来。
紧接着,旁边的那个人,又是一巴掌拍了过来:“你他妈这么不尊重老大,找死是不是!”
黑暗里,莫名其妙的伸过来了几只黑手。我被这些人按倒在地上,头跟地板磕的“咣咣直响。
“你他妈到底说不说?”有个人用脚踩着我的头,厉声质问我。
在不分青红皂白,甚至伸手不见五指的暴打之下,我屈服了。
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他们:“因为我杀了我爸。”
“哎呦!”坐在墙角吸烟的老大,一听立马来了兴致,他丢掉烟头,朝我走了过来,“我们这里边,又为了夜场小姐争风吃醋砍人的,有为了嫂子剁了自己亲哥哥的,倒是你这宰了自己亲爹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大飞哥,我看这小子耐揍的很,是个人才。”踩在我头上的家伙,跟着附和起来。
“来来来,把他带到灯光下,让我好好瞅瞅。”
就是这一句话,我的脸被四五个大汉,按在门口的铁栅栏上,漆黑的铁柱,蹭的脸上直发疼。
“不错,长的人模狗样的,是个人才。”大飞哥支开了旁边的人,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大兄弟,我跟你商量个事,你一定能帮上哥哥这个忙。”
在这块巴掌大的地方,飞哥就是这里的地头蛇,山大王,他说什么,我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否则等待我的,必定又是狂风暴雨版的拳打脚踢。
大飞哥把我拉到小角落里,对我窃窃私语:“兄弟啊,哥几个最近寂寞的很,幸好你来了。”
这话听的我不禁菊花一紧、虎躯一震,都说监狱里面,最容易发生这种事情,没想到这传闻是真的。
我硬着头皮,语气坚决的告诉大飞哥:“如果你要侮辱我,我宁愿在这里被你活活打死。”
大飞哥顺着我的话,就是一口浓痰飞在了我脸上:“去你妈的,你把老子当什么人了!老子夸你长的还可以,是为了让你帮忙勾引隔壁监狱的女犯人。”
“女犯人?”
“对,有个叫李昕的,长的贼漂亮,哥几个对着她流的口水,都能流成一条河了。你要是敢拒绝老子,嘿嘿嘿······”
我推脱说自己长的不行,在学校里都没人看上。结果大飞哥直接被惹毛了,反手就是一巴掌:“你他妈知不知道什么叫鹤立鸡群,矮个子里面挑大个!趁你还没被理成光头,明天赶紧给老子搞定这事。”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新来的犯人都要劳改,还是那两个警察在故意使坏,我一大早,就被人拿着钢盔警棍赶出了牢笼。
“看到没?就是那边短头发的那个,”大飞哥说完之后,逮住李昕转头的时机,搬起石头就砸在了我的脚上。
李昕急忙跑了过来,扶住跌倒的我,而大飞哥早已藏匿了废料后面。
“都出血了!”李昕看着我的脚,眉头紧锁,“得赶紧找医生,要不然化脓了,就危险了。”
诚如大飞哥所说,李昕的确美的清新脱俗。
监狱里全身清一色的囚服,可是宽松的面料,丝毫遮盖不住李昕火辣的身材。
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瓜子脸,白白净净的,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
监狱里是不准烦人涂抹香水的,可是李昕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我急忙拉住李昕,别,这件事要被狱警知道,我晚上回去会被他们弄死的。”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李昕脸上愁眉紧锁。
“你把我扶到那边去,防止被巡逻的狱警看到,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李昕搀扶着我,每走出一步都很吃力。
她长得这么漂亮,又没干过重活,一看就是城里的富家小姐,我瞬间好奇起来,她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被人给关了进来。
这时候,昨晚群殴我的那几个人,全都装起了乐于助人的好心人。
他们抬起我的四肢,飞快的跑到了建筑废料后面,完全没有警觉的李昕,跟在这群饿狼后面,一起来到了这个视角盲区。
刚到废料后面,这几个人就把我扔到了地上。
意识到情形不对的李昕,刚准备喊救命,樱桃小嘴就被大飞哥捂得严严实实。
“小妞,哥哥可想死你了。”大飞哥的手,顺着李昕的脖子,一点一点的往下探索。
我趴在地上,受伤的右脚锥心的疼,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更是觉得自己连灵魂都被人撕裂了。
曾经,乔帅挡着我的面,调戏唐琳洁。
为了她,我拿起刀子,将乔帅捅的住了院。可是现在,唐琳洁却悠哉的跟乔帅坐在一起,一口一个要跟我划清界限。
再到后来,唐琳洁在我家险些被我爸施暴,我为了就她,令我爸现在命悬一线。
李昕的这件事,说到底,始作俑者是我。
是我设计害的她,就算我拼了命的去救她,怕她知道真相以后,也会像唐琳洁一样对我吧。
我怂了,默默的趴在地上,恨不得有人用一抔土把我埋了,这样我就可以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其他的人,都在一旁为大飞哥拍手叫好。
巡场的狱警似乎也和大飞哥有着见不得人的关系,他们走到废料堆旁,侧身往里望了一眼,急忙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匆匆忙忙的走开了。
大飞哥熊抱着李昕,双手不安分在她身上游移。
我越是想假装听不见,李昕被捂住嘴巴之后,发出的沙哑呼救声就越是刺耳。
随着李昕一声声绝望的惨叫,王可欣那天被黄老四欺负的画面,也越发清晰的涌入我的脑海。
回想起王可欣对我的点点滴滴,我意识到,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李昕能在那种情况下跑过来救我,我就应该相信她不是唐琳洁那样的女人。
我用双臂支撑起全身的重量,咬着牙,从地上痛苦万分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