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吞虎咽的吃了早饭,抬起胳膊在袖子上抺了抺嘴,问说“昨晚我一直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下了山能去做什么?”随即我看了看晓蝶的反映,见她没回声,于是我继续问道“前天我说要下山的事,是不是说的有些仓促?”
她手里拿着爆米花愣了少许,可能是以为我说下山的事情要变卦,所以嘴里一直嚼着的爆米花忽然就顿住了。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手里也停了下来,顿了好一会才淡漠的回我说“我只是个鬼,你不用和我商量什么事情。下不下山对我来说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我看她的表情带了许多的失望,于是把话锋一转,问她“对了,我们刚从山下回来时,那段时间还能经常见到一直在老林子里躲着的李叔叔,记的那时候我还问过他,为什么不回村子来,他说他很怕村长。说起来倒也奇怪了,如今李叔叔不见了,就连那个村长也不见了。还有那个深夜时常在屋子里坐着听收音机的王奶奶也不见了。难道他们都离开村子重新投胎了么?”
晓蝶吃着爆米花又是一怔,随后反问我说“你难道不想让他们重新投胎?还是喜欢让他们继续做鬼?”
“不,我只是想问问他们的情况,毕竟你也是……”说到这里,我猛地顿住了,因为我知道,她很不喜欢我说她是鬼。因为她总说她有自己的身体,虽然只是个寄体,可总比什么也没有的孤魂野鬼强很多。
可我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忽然接着我的话说“不错,我也是鬼,所以我很清楚做鬼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显然她的话里带了很多不满,更像是在生气。
我以为是自己的话惹恼了她,于是随即道歉说“对不起,我无意要旧事重提,我知道你很不喜欢我说你的事情,我只是……只是……唉!”我叹了口气,起身来到门口,顺着门上的缝隙望着外面说“村子里如今只剩下你和我,不,确切的说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你看外面这漫天风雪,虽说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可现在……爸妈都不在了,就连邻居也都不在了,起初还有村子里认识我的几个鬼魂能和我说说话,现在却连个鬼影都看不见了……”我暗暗叹说“难道这里真的已经容不下我了?”
看到我伤感的眼神,晓蝶起身从那破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对我说“怎么说呢,做为鬼来说,自己既不是物体也不是个体,不能以人来自居,也不能把自己比做东西,用人类现在的话说,鬼不过是一种‘物质’,是有质量的物质,人之所以可以站在地球上,是因为地球的引力。当然鬼也是一样。新生鬼起初有着很强的磁场,同样可以站在地球上的每一个地方,可随着时间的消逝,鬼的质量也会随之消解,它不能像神一样不生不灭。所以想要生存下去只有两个方法,第一:就是投胎重新做人,第二……”说着,她顿住了。仿佛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似的。
可是她的话让我突然想起了校长家的鬼婆婆,那晚我被小童把魂魄推出身体,当时鬼婆婆对我我说的话,我一知半解。可现在再听晓蝶这样一说,我忽然明白了那晚村长为什么要……
于是我接下她的话问说“吃掉其它鬼魂来补充自己?”
晓蝶没有立刻回答我,怔了少许,才慢慢点了点头。回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我和孤魂野鬼有着很大的区别。”
望着窗外,我又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做鬼时遇见的那个村长,心里莫名的混乱。一边寒心鬼界那些令人寒心的勾心斗角,一边又咒骂那些残忍的生存守则。不过说来说去,我心中明白,那些不过是适者生存的规则罢了。
只心说“难道王奶奶和李叔叔就是这样消失的?还是……他们熬不住自己的消解,已经魂飞魄散了……”我打开房门使劲向蔚蓝的天空看了看,心中似是期盼着能看他们最后一眼。
回身回到了座位,我又暗自伤感,心说只是打算转个话题错开要下山的事情,可没想到,居然又知道了这样一件事情。
我脑子里飞快转动,思来想去,总觉得还是那句话,这里似乎真的已经不适合我继续住下去了!于是我问说“如果下山的话,我的样子会不会吓到人家?或者说被人家耻笑我是野孩子?”
晓蝶望着我的样子,突然笑了。似乎每次提到下山,她都会变的很开心的样子。
她绕着我打起转,可还是很戒备的躲着我。问我说“你知道什么叫做鬼剃头么?”
“鬼剃头?”我微微一愣,然后摇头问说“不知道,是不是鬼给剃头的意思?”
她捂着嘴巴笑了两声,然后稍加思索的绕着我又转了两圈。走到我背后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表情一惊,然后捂着鼻子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冷喝一声“闭上眼睛!”
我才想闭眼,可眼前一晃突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雪地上。再一看,自己已经站到山坳里深龙潭的冰面上了。四面冰雪满山,唯有那潭边的竹叶还带着夏天时才有的翠绿。风一吹来,站在冰面上的我顿时觉得寒风刺骨。
晓蝶一转身来到我身前,背对着我问说“想不想洗个澡?”
“洗……洗澡?”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还没等我回醒过来,就听她又来了这么一句,我吓了一个哆嗦。看看这满山冰雪,再看看自己蜷缩的身体。我使劲向冰面上跺了跺脚,只听下面发出了地面上才有的咚咚响声。
我哆嗦着回她“你开……开什么……玩笑……你想……你想冻死我么?”
她笑说“你不是怕下山后会吓到人家么?可是……”她顿了顿,然后又继续说“其实鬼不会剃头的,俗话说的鬼剃头其实就是鬼揪头发,除非有深仇大恨,不然没有哪个鬼会去这样做。可是被鬼揪掉的头发,基本上是不会再生长出来,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生长,所以也只能用其他方法来帮你喽……”
她的话我听了个一知半解,可还没来得及等我回应,只见她转过身微微一笑,伸手在我面前一划,像是画圈似的把我的身体都勾勒一遍,随后就听脚底咯吱咯吱作响,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脚底的冰突然碎裂,扑通一声我就掉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