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论是沈含笑还是晏无心,或者是地牢里的清藕等人,无一人睡得安稳。
碧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可是我再也不想尝被心爱的人抛弃、背叛的滋味了,你明白吗?”这句话一直在碧溪的耳边回荡。
这一路来,晏无心待沈含笑如何,沈含笑又待晏无心如何,碧溪看在眼里。
她总觉得,如晏无心这样的好男人,沈含笑错过了,就很难再遇见第二个,她为沈含笑感到可惜,却又无法改变沈含笑的决定。
无法改变,她就只能够默默地跟随在沈含笑的身边。或许如沈含笑所说的那般,待战争结束之后,他们三人便去往一处桃源,安安稳稳地过完余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沈含笑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那便由着她去做好了。自己要做的,只有一直陪伴在她的身后。
后半夜时,晏无心拿了一壶酒,坐在门前,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
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踏着月光,脚步不听使唤地朝沈含笑的房间走,不知不觉之间,他来到沈含笑的门前。
沈含笑的房门紧闭,屋内点着一盏灯,透过昏暗的灯光,隔着纱窗,晏无心依稀能够看到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那是沈含笑。
他望了一会儿,在沈含笑门前的台阶上坐下,寂静的夜里,只能够听到风声,晏无心却似乎听到了沈含笑的呼吸声就在自己的耳畔。
他仰脖喝了一大口酒。酒入喉,辛辣无比,晏无心觉得自己的心、肝、肺自己的身体里的全部似乎都要被这杯酒弄得烧起来了。
辛辣的酒,烧得他的心火辣的疼。
他在想,自己做错了吗?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这场戏是要靠他一个人演下去的,如果一早沈含笑和寻素等人就知道自己是在演戏,他们就很有可能为了配合自己,对待清藕的态度发生大转变。
清藕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若是觉察出异常,必然会十分小心警惕,难以引她上钩。
自己做的一切,为的都是北岷,何错之有呢?
但晏无心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若是没有做错,此时沈含笑又怎么会和他生这么大的气,又为何对他的态度如此冷淡。
自他认识沈含笑的那一刻起,沈含笑从未对他如此冷淡过,这让晏无心心底有些方乱,他想起自己和沈含笑的那一个吻,又想起沈含笑给自己的一个巴掌,和她冷漠的脸,晏无心的心就开始抽疼。
他是喜欢沈含笑的,这一刻,晏无心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他喜欢她,想要把她据为己有,想要让她成为自己的王妃,不仅仅是因为欣赏,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喜欢她。
初时关注她,是因为盛海棠,后来留意她,只因为她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她便悄悄住进了自己的心里。
晏无心一直知道沈含笑对自己而言是不同的,但他从前觉得,她仅仅只是不同,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她不仅仅只是不同,她是重要的。
可笑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哄她。
杀了清藕?或许以后他会杀了清藕,但是现在,绝对不是杀了清藕的好时机。清藕是中域圣女,她是一张好牌,只要自己打好了这张牌,便能够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他喝了半壶酒,明月藏进了云朵后,他望了一眼天色,若是再不回去休息,便要天亮了。
他站起来,没有拍身上的灰,他站到沈含笑的门前,低声难过地说道:“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让你明白我和清藕真的只是逢场作戏呢?”
风吹动他散落到额前的碎发,凌乱了他的视线。
他想隔着一扇门,告诉房间里已经睡着了的那个人,告诉她自己是多么喜欢她,告诉她自己的心像是在滴血,告诉她,她冷漠的表情让自己心如刀割。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夜风中的背影萧索得很,房间里直挺挺躺在床上的人紧咬着下唇,她的双肩忍不住地抖动。
她在哭。
渐渐地,她哭出声来。
她穿上了坚硬的盔甲,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刀枪不入的人,可是她的心,到底还是脆弱和柔软的。
夜总是伤感和多情。
这一瞬间,沈含笑有冲出去喊住晏无心,抱着他,告诉他,自己愿意相信他,也喜欢他的冲动。
但沈含笑抑制住了。
她从前不觉得自己喜欢晏无心,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她一夜之间明白过来,便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是个深情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苏澄南征北战。
当初她把自己的一颗心捧给了苏澄,苏澄却把她的心踩在脚底,这让沈含笑对爱情绝望。如碧溪和品延这样的爱情,沈含笑不认为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因为对于爱情的恐惧和绝望,沈含笑在发现自己喜欢上晏无心的一瞬间,想到的不是靠近,而是逃避。
清藕不过是让沈含笑光明正大的逃避的一个理由,也是沈含笑的一个宣泄口。
如苏澄那样的爱情,那样会让自己遍体鳞伤的爱情,沈含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她现在是将军,在京都有自己的一套房子,更是有自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产,她不必为了一口吃的,为了生计去取悦一个男人。
沈含笑同碧溪说的那些话,是她的真心话,她同碧溪说的那种生活,也是她现在最向往的生活。
晏无心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人,但他是北岷的摄政王。
在北岷,家中稍稍有些钱财的人,都免不得三妻四妾,更何况是一个摄政王呢?
和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的事情,沈含笑不愿意去做,她也不愿意强求晏无心一辈子只娶自己一个女人。
沈含笑认为,离开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喜欢,能有多喜欢呢?
再深的喜欢,如当年她对苏澄一般,也能够被时间冲淡,趁她对晏无心的感情尚浅,及时收手,或许是最好的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