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钰之所以敢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内应、奸细上,是因为她断定,在他们中间必然有北岷的人,或者说已经投靠北岷的人!
在这大殿之上,足有三十人。这三十人在听说中域王要彻查奸细时,皆心里一紧,更有几人面露慌乱之色。
莫说交战时,便是和平年间,各国都会把自己的眼线渗入到敌国去,再加上战争爆发后,被敌国策反的臣子、狼子野心的臣子等,中域王要彻查奸细,必然会揪出一大串人来。
不安内,如何攘外?中域王亦清楚,不把北岷安插在他身边的,安插在军营中的眼线全部揪出来,要守住永安,并不容易。
他也清楚,就算他耗费心力把那些人全部找回来了,永安,也十分有可能不再是中域的永安了,但凡事总要搏一搏。
像苏澄一样未战而逃,做个懦夫,中域王宁可从那高高城墙上跳下去,以身殉国。
这场肃查中域王亲自主持,他的手段比起清藕和南钰来,都要狠辣无情,杀伐果断的中域王,短短三日,便斩了三十余人。
那名程将军焦急地在自己的家中转着圈圈,中域王在顺藤摸瓜,很快,就要摸到他这只大瓜了。
永安城里的消息他已经放了出去,现在心里只盼着北岷赶紧兵临城下!如此,他便可以打开城门迎接晏无心,从中域的将军,一跃成为北岷的臣子,继续享受他的荣华富贵。
偏偏天不遂人愿,他围着大厅里的那张桌子走了十几圈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朝自己儿女的厢房走。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能够隐瞒多久,是否可以一直瞒到大军压境,在中域王调查到他身上之前,他要先把自己家人安全转移出永安城,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听到自己的父亲、丈夫竟然已经投靠了北岷,他的家人面色一变,尤其是他的妻子,更是痛哭骂道:
“老爷,你如何能做这种卖主求荣的糊涂事!”
“中域大势已去,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咱们的性命荣华啊。”程将军叹一口气,谁料到清藕这么一闹,自己的荣华富贵没有保住,命反倒要先没了。
“现在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查到我头上来,你快收拾东西,带着孩子们出城躲避。”他说着,胡乱朝包袱里塞银票。
银钱细软装了足足四个大包袱,妇人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朝外走,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咣当”拍门声。
听到这不客气的拍门声,这位将军脸色一变,慌乱地左右环顾一圈,指向后门:“快!快!快从后门出去!”
待自己的家人小跑着离开,他正正衣冠,装作淡然的样子打开府门,便见一行二十名拿枪的官兵站在门外。
他拿出将军的架势来,威严问道:“尔等何事?”
“何事?程将军你跟我们走一趟,见到王上之后便知道了。”领头的人轻蔑打量他一眼,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刻上前想要拿下他。
他能够混到将军的位置,功夫自是不俗。只见他三两下便解决那些小兵,怒斥道:“放肆!”
“程将军你这是要抗旨不尊吗?”为首的人眼睛一眯,问道。
“抗旨不尊?”他哼一声,甩袖把手背在身后,扫了这些官兵一眼,讥讽道:“你们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王上想要见我,我自会前往,不用你们这些小卒子们架着我走!”
说罢他真的抬脚就朝王宫里走。
他表面淡定,底气十足,心里却慌得很。中域王派人来拿他,又是这种架势,稍稍有点儿脑子,就该明白,中域王已经查到他的头上去了。
他是慌的,但他也不是很慌。他立过不少战功,在中域也算是一名极富声望的将军,想要草草地定他的罪,哪有那么简单。
但他却不明白,现在乃是关键时期,审案的又是中域王。要杀他,哪里需要什么证据来定罪啊,中域王的怀疑就够了。
况且,他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的妻儿,在他之后,便被堵在后门的士兵们抓获。
中域王翘着二郎腿,好笑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他问:
“我自认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呢?”
“不,陛下,我没有,我对您忠心耿耿,您前往不要听信奸人的谗言啊。”程将军表忠心道。
中域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一个人被带上来,不是旁人,正是程将军的贴身侍卫。他和程将军进行短暂的对视之后,视线迅速低下去。
“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平静的语气下,是极力压制的愤怒。
他胆怯地把他刚刚对中域王说的,他所知道的关于程将军和北岷之间的所有往来,再叙述一遍,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越不敢看程将军。
程将军的脸色渐渐苍白,他的贴身侍卫沉默之后,他立刻痛心疾首地指责道:“我素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平白污蔑我?”
贴身侍卫突然转过身朝程将军长磕一个头,歉意说道:“将军,属下没有办法,属下的妻儿全部在王上手里,属下只想保全他们的性命啊!”
“嗯,不止是他,就连程将军您的妻儿,我刚刚也派人接来了。”
一个荷包丢到他面前,正是他大女儿贴身的荷包,他的一颗心再次提上来,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
“程将军你是个识时务的人,他们是否能够活着,就看你的表现了。”
以他家人的性命作为要挟,中域王这招不可谓不道德,这招虽不道德,却十分有效。经过短暂的挣扎之后,程将军立刻长跪在地,央求道:
“末将知罪,末将愿意将末将所知道悉数告诉王上,只求王上饶了妻儿的性命。”
笔墨纸砚立刻送到他面前,他铺好纸,沾饱墨汁后,叹一声,颤颤巍巍地落笔,一个又一个人名出现在宣纸上,等待那些人的,将会是和他一样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