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衣不解带地在沈含笑身边伺候了一夜,给她喂了一碗热粥,喂了一碗水,又有温柔轻柔地把她脸上的那些疮脓洗净了,撒上药粉。
她的样子虽没有逃出来时狰狞,却也好不了多少。
他紧紧握着沈含笑的手,看着睡了一夜依旧昏睡不醒的人。她昨夜里发了两场汗,老大夫清晨洗漱过,迈着蹒跚步子走进来,见到两眼红血丝的苏澄,感慨道:
“你这相公倒是痴情,这年头难得有你这样痴情的人了。”
苏澄没有接话。
老大夫摸了摸沈含笑的脑袋,烧褪去不少,又听说昨夜里她发了两场汗,捋着大胡子笑眯眯地说道:“发汗好啊,发汗好,发了汗,烧就能退了。”
小厮紧跟在老大夫身后走进来,他不时地瞄着苏澄,扯着老大夫的衣裳不停嘟囔道:“师傅,他们还没给咱们药费和诊费呢。”
老大夫瞪小厮一眼,尴尬地冲苏澄笑,苏澄赶紧摸自己口袋,没找到一两纹钱,不由地也尴尬起来。
小厮古怪地看着他,问道:“你是没钱吧?”
“实不相瞒,我出门走得急,身上并没有带银两。”苏澄尴尬说。
“你不是账房先生吗,账房先生怎么可能身上没钱?你莫不是诓我们吧?”小厮阴阳怪气地问。
老大夫的大夫也变得古怪起来,他看看苏澄,又看看还睡着的沈含笑,眉头粗气,苏澄仔细观察着老大夫的神情,见他胡子一吹,以为他要把自己赶出去,一咬牙,把藏在怀里的玉佩拿出来:
“这枚玉佩能换些钱,您看拿这个当做医药费如何?”苏澄试探问。
“这个”老大夫看着玉佩开始犹豫。
“您行行好,可千万不能把我们赶出去,您若是把我们赶出去了,她可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师傅,这玉佩的成色看起来好的很哩,应当能换不少银子。”小厮两眼放光:“不然咱们就收了吧?”
老大夫还未点头,小厮便伸手去接玉佩,就在他的手要碰到玉佩时,一只手突然冒出来把小厮的手抓着。
“把你的东西收起来。”
是不知何时醒来的沈含笑。她昨夜睡了一夜,今儿老大夫刚进门时,便就被惊醒了只是眼睛还是很沉,不愿意睁开。
听见苏澄竟然要用玉佩来当医药费,她忽然想起来从前他一直随身戴着的一块玉佩来,那块玉佩是她送给他的,当时二人情正浓。
一睁眼,竟然真的就是那块玉佩。
小厮有些羞恼:“你做什么?难道要赖医药费不成!”
她从脖子里扯下来一块金镶玉的玉坠来,递给小厮:“这块玉坠足够支付医药费了。”
这玉坠雕的弥勒佛,做工精细,玉的成色十分好,一看就并非凡物。昨夜里苏澄言他二人乃是下人,今儿俩人便接连拿出两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来。
老大夫再打量他们一眼,这一打量,便断定他们的来头不简单。
苏澄倒没有推辞,他把玉佩收起来,连忙去扶沈含笑,沈含笑却把自己的手从苏澄的掌心中抽出来。
她瞥了老大夫和小厮一眼,苏澄会意,请老大夫和小厮暂作回避。后堂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沈含笑才开口问:
“是你把我救出来的?”
“嗯。”
“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苏澄心里有许多问题要问,也有千言万语要沈含笑说,但他心中却有顾忌。沈含笑打量四周,问:“我们这是在哪儿?出了永安城了吗?”
“还在永安城。”
沈含笑点头,又问苏澄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救出来的,苏澄把昨夜发生的事情简单陈述一遍之后,她点头又都道了一句谢。
“你其实不用和我这样客气的。我、我”苏澄搓着手,想说他已经知道了沈含笑的真实身份,还没有说出口,沈含笑便掀开被子要从床上起来。
“你要去做什么?”苏澄连忙扶好沈含笑,生怕她摔下去。
昨夜喝过汤药,又睡了一夜好觉,沈含笑的四肢已没有那么绵软无力。她动了动,确定自己可以行走之后,坐回床上。
“咱们得想个办法出去。”
“我知道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苏澄连忙殷勤道:“那条密道入口就在附近,咱们随时可以从密道离开。”
“密道?”沈含笑好奇问:“永安城里的密道,你怎么会清楚?”
“是南钰告诉我的。”
沈含笑心中了然了。
“待你的病好些,咱们就从密道离开。”
“不能走密道。”
“为何?”
沈含笑咳嗽两声,说道:“我若是南钰,在发现你带着我逃走的一瞬间,肯定会让人把密道看守住,咱们从密道出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密道走不得,他们也不可能大摇大摆地从城门口走出去,这下要怎么出城?苏澄一下子犯了难。
沈含笑又咳两声,她暂时是出不了城了,但总得想个办法把她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晏无心他们。
南钰放出假消息,欺骗晏无心他们自己已经死了,得知自己死讯之后,他们必然十分相信,自己得先报个平安,同时让他们设法来营救自己才是。
苏澄见她陷入思索中,知她一向主意最多,隔了很大一会儿,问道:“你可有出城的办法?”
“办法倒是有,但是你得想办法先给晏无心送个信,告诉他我还活着。”
给晏无心送信?苏澄的眉头一下子皱成团,他有些不悦地说道:“为何要给他送信?他在城外,难道还有办法飞进城里救你不成?”
沈含笑微微不悦,她心想着晏无心总比你要靠谱,有心要讥讽苏澄两句,又想到自己这条命是他花了大力气从南钰手里抢来的,生生住了腔。
苏澄生了会子闷气,问老大夫讨了两碗热粥,两个包子来,他吃完了包子,喝了一碗粥,又看着沈含笑把那碗粥喝完了,心里的气还未消。
他不气旁的,他气沈含笑心里竟然记挂别的男人,那人还是晏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