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熟悉的唱词在沈含笑耳边响起，她的头撞到晏无心的心，撞得她的心里满满的，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来。
高堂上所坐之人乃是太后和晏开。
太后笑逐颜开，晏开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看着拜过天地后，由小兰扶着朝外走的沈含笑，笑容渐苦涩。
他心里的人，最终还是成为了被人的结发妻，和他渐行渐远。
他曾不入眼的人，曾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曾无比信赖，以为能够长长久久地过完一生的人，最终还是离他而去了。
晏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是当今天子，世间有什么是他想要，却得不到的呢？坐上龙椅的那一天，他以为天下尽在自己的掌握中。
当时他虽然只是一个傀儡皇帝，但是他有信心，有信心终有一日，自己可以拿到实权，成为一言九鼎的九五之尊。
那时他笃定地觉得，沈含笑一定可以成为自己的妃子，只要自己愿意，他随时可以拥有沈含笑，熟能知，那确实他和沈含笑疏远的开始。
那一抹红终于消失在他的眼睛中，太后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皇儿，事到如今，已成定局，你就莫要再执念了。再说了，当初咱们商议她和摄政王的婚事时，你不也没有反对吗。”
晏开沉默，他确实没有反对。
说来，也算是他把沈含笑从自己的身边推走的。
沈含笑曾说过，说他变了，变得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晏开了，晏开自己也清楚，他确实变了。
坐上这个皇位之后，他的想法开始渐渐发生改变，比起沈含笑，比起那些所谓的男情女爱，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皇位，是权势。
他喜欢沈含笑，不能否认，他依旧喜欢沈含笑，看见沈含笑和晏无心成婚，他的心情苦涩，但他确实没有坚定地阻拦过这桩婚事。
他不想得罪晏无心。
归根结底，在沈含笑和自己的权势之间，他还是选择了权势。
晏开的视线，和晏无心的视线对上，目光交汇间，似有电光火石闪过，却又十分平静。
“朕祝皇叔和、和安定公主白头偕老、恩爱永年。”终于，晏开艰难地开口说道。
白头偕老，恩爱永年，这几乎是所有人对沈含笑和晏无心的嘱咐，沈含笑也不知说这句话的人，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的。
她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小兰塞给她的鸡蛋，忐忑地坐在喜床上。
床褥下洒了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等东西，十分硌得慌。小兰恭谨地站在沈含笑右手边，打量这间房子。
这是听雨轩，熟悉的听雨轩，今日再看，却又有几分新意来。
“小姐，您说今后我该唤您王妃呢，还是接着唤您小姐呢？”小兰忧愁地问。
“你还是接着喊我小姐吧。”
“我也觉得。”小兰拍手嘿嘿笑道：“我喊您小姐喊惯了，突然改成王妃，还真的有点儿拗口。”
她打量着这处挂满红绸的听雨轩，自言自语道：“从前咱们作为客人住在听雨轩的时候，我就想着，会不会有一天，小姐你会成为摄政王的女主人，咱们名正言顺地住在听雨轩里呢，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啊。”
“嘿嘿嘿，小姐不瞒你说，当时我还替您发愁过呢。”
“替我发愁？”沈含笑疑惑问道：“你替我愁什么？”
“当然是愁您是和陛下在一起，还是和王爷在一起啊。”小兰八卦地认真说道：“小姐您难道看不出来吗，陛下也是十分喜欢您呢，当初咱们在宫里住着的时候，陛下对您多好啊，当时许多姐妹都以为您会成为宫里的主子呢。”
小兰突然提起当初的事，勾起了沈含笑的些许回忆，她牵强解释道：“陛下对我好，只是因为在他曾经往南越做质子的时候，我救过他的命罢了。”
小兰不置可否：“反正陛下对您十分好，比对皇后还要好。但在小兰心里，就算陛下对您再好，也不如摄政王。”
“哦？”
“您想啊小姐，陛下当初喜欢您，虽然对您好，却像是关鸟儿一样，把您关在皇宫里，哪儿都不许您去，您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了，还得每天防着皇后那群人。”
沈含笑点点头。
“再看摄政王呢，摄政王的府上只有您一个人，您想做什么啊，都由着您，甚至不惜豁出自己的命去保护您，就算是您被人毁容了，他也没有嫌弃您，对您始终不离不弃，摄政王对您啊，才是真真正正的好。”
沈含笑又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晏无心对她十分好，她没有看走眼，这是一个值得她托付的人。
主仆二人在喜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间不再那么枯寂，倒也显得过得飞快许多。转眼天色渐沉，宾客散去，晏无心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理了理衣衫，深吸一口气。
“这一天她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肯定很饿了，寻素，你快让厨房去准备一些王妃爱吃的东西来，送到听雨轩去。”他吩咐道。
寻素去了，他又深吸一口气，迈开腿朝听雨轩里走，他走得很急，他的心比他的脚步还要急。
他恨不得立刻飞到听雨轩里，飞到沈含笑面前，打开沈含笑的盖头，看一看他的妻子，看一看他心尖上的人。
他和她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事，终于走到了一起。这一路不算波折，但是对晏无心来说，却十分漫长。
但再长也不要紧，只要最终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那就够了。
听雨轩里亮着灯，红蜡烛一根又一根地点燃，把听雨轩照耀地亮如白昼。听见外面急切的脚步声，小兰伸着脖子朝外望，看见晏无心来，连忙说道：
“小姐，王爷来了。”
沈含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这一生，她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激动而又紧张过。
分明是正月，她的掌心却冒出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