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东擎以为他心已经足够坚硬,但听到流简这句话时,还是被蓦然一击。
抬首望去,苏凉末身影早已消失眼里。
流简抿口烟,白色烟雾后面匿着一张俊朗邪魅脸,他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这一句话便能将占东擎彻底打垮。
如果,占东擎真如他所见那般乎苏凉末。
感情也是,置身事外人往往比当局者看得清楚。
占东擎倚着栏杆,竟也没立即离开。
流简盯向地下赌场,两人谁都没再开口,应该说也没必要。
流简站了会,起身离开,把占东擎独自一个人留那。
苏凉末回到休息室,这个时间点也睡不着,换套衣服便赌场巡视圈,她来到底楼,偌大大厅内有不少人,服务员过来,“那边有桌客人,说请您过去。”
苏凉末一抬首,是另一个帮会几名小老大,据说是近才升上去,她挂起笑走上前,又让服务员去开几瓶酒,“恭喜几位老大,今儿酒水算我们相孝堂。”
“苏小姐,早就听说这赌场有你坐镇,生意可谓是越来越好,我们几个今天就想玩得兴,所以喊你过来陪陪。”
“我哪有那种本事,就是运气好了点而已。”苏凉末平日里不轻易开赌局,别说对方也是帮会人。
瘦高个男人将酒杯放到边上,“今天我就想好好赢一把,苏小姐,我们这几个都是自家兄弟,钱不钱无所谓,你给我开把同花顺,怎么样?”
苏凉末不由眉头微蹙,“这牌好不好全看运气,我也没法给你想要牌。”
“骗谁呢?”瘦高个明显是不乐意了,“你之前赢占东擎事情谁不知道?有几个人相信是靠运气?今天你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几位老大,你们刚上位不久,别人赌场里闹事恐怕不好吧?”
“你敢威胁我们?”
占东擎居高盯着底下动静,苏凉末身材瘦弱,站那一圈大男人中间显得势单力薄,可偏偏一眼望去,她就是光彩夺目,陪着赌客身材妖娆旗袍女也一个个被她全部比下去。
苏凉末对于这样事情见怪不怪,赌场本来就是个鱼龙混杂地方。
“对不起,我真没办法。”
占东擎双手支出栏杆外,韩增从不远处过来,看了眼底下情况,“擎少,要不要出面?”
占东擎想到流简先前说那句话,他目光依旧定苏凉末身上,“可别忘记,这儿是相孝堂地方。”
韩增闻言,站占东擎身边没动。
瘦高个听见苏凉末这样说,脸上挂不住,他把筹码推出去,“我只要见识见识你做牌能力,你做副同花顺我瞅瞅,这些钱我今儿就送给你。”
苏凉末脸上依旧挂着笑,“我不会。”
“妈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一个手机砸过来。
苏凉末眼疾手侧开身,手机砸中地面后摔得个七零八落,瘦高个伸出手指指着她,“别以为有相孝堂撑腰,你就能有恃无恐。”
苏凉末踢了下弹回到她脚边手机壳,她敛起笑意,眼神透出种森冷,“你们要是来捧场,我很欢迎,但倘若是存心来砸场子,请你们离开。”
“怎么?开了大门做生意还有拒绝道理?”
苏凉末招呼过旁边服务员,让她通知经理将现场客人安抚好。
瑞和李斯李丹等人听到消息也过来。
大厅内聚着满满一圈人,这种事苏凉末能解决,所以也没惊动流简。
“你们堂会和我们相孝堂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事大家各退一步,”苏凉末扫了眼赌桌上筹码,“这样,为了以后能交个朋友,你们酒水算我,至今为止输也算我,赢就算你们,怎么样?”
“谁稀罕你几个钱?”
苏凉末自然是想先礼后兵,可对方摆明是来找茬,她冷下脸,“既然这样,只能请你们出去了。”
“你敢!”瘦高个掏出枪对准苏凉末,她站那没动,占东擎二楼端望,越来越多人聚拢过去,韩增担忧地看他眼,可男人倾出身还是一动不动地袖手旁观。
他只是记忆里寻找,苏凉末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哪个时间段开始变成这样?
面对枪和凶神恶煞帮会中人,她已能神态自若,透过黑压压人群,她便是那鹤立鸡群那一个。
苏凉末不慌不忙,瑞和李斯分别上前,手里枪一左一右抵着瘦高个腰。
“我看你们今天手气也不算太好,还是下次再来玩吧。”
瘦高个没将枪回去,“我就不信你们敢开枪,这可是你们相孝堂地方。”
苏凉末下巴轻扬,“我是不会开枪,只是想请你们出去而已。”
李斯手里枪朝男人腰间狠狠一顶,“走吧。”
瑞伸手卸掉瘦高个枪,“撒泼也不看看地方,以后出门记得戴好眼镜。”
赌场内保镖也过来,瘦高个带人还外面,这会被枪顶着只能转身,他气急败坏朝同伴道,“走!”
瑞和李斯一左一右将他‘送’出去,瘦高个走了两步便推开她们,伸手指向苏凉末说道,“我就算借你一百个胆子,你也不敢开枪,相孝堂势力再大又怎样,这是你们地盘,你敢杀人吗?”
砰——
一阵枪声现场炸开,尖叫声伴随着人群涌动,苏凉末看到赌场内客人纷纷蹲到地上,现场乱成一锅粥,苏凉末立原地,一眼看到那名瘦高个被打中胸口躺地上。
瑞和李斯看了眼地上,李丹匆忙上前,“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我们才把枪挪开。”
瘦高个同伴难以置信盯着几人,“你们,你们居然敢明目张胆杀人?”
苏凉末招呼经理过来,“赶紧,把现场客人都安排到三楼,让人锁上门,谁也不准离开。”
“是。”
一溜保镖相继过来,将人安排往二三楼,苏凉末走过去看着瘦高个尸体,背部中枪,开枪人肯定苏凉末那个方向,瑞和李斯用枪顶着瘦高个同伴将他们一并带往三楼。
流简听到枪声匆忙赶来,眼睛扫向地上,瘦高个身上大滩血还蔓延。
他上前一探鼻息和动脉,“死了,怎么回事?”
苏凉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瑞和李斯把他们押出去,可不知道忽然是谁开枪。”
流简蹲到瘦高个尸体边,“把人带下去。”
苏凉末转过身,朝二楼看了眼,往下看热闹人围成一圈,但她一眼便看到了占东擎,以及站他旁边韩增。
苏凉末脑子里想法一旦窜出来,便无法浇熄。
“凉末?”流简喊了声。
她回过神看他,流简目光顺着苏凉末往上,“怎么了?”
她一语不发,忽然听到三楼传来瑞声音,“凉末,有人跑了!”
流简将她拉到一边,“到楼上去,我到监控室去趟,那些人手里还有枪,当心点。”
“好。”
苏凉末看了眼地上血渍,赌场里面这么多人,她知道想要瞒过去肯定很难。
苏凉末并未离开底楼,一旦有人出去,势必会给赌场引来麻烦,如果今天能用钱解决事,也就称不上是事。
李丹去找人,苏凉末则站底楼厅内,旁边保镖自发守她边上,生怕有人浑水摸鱼。
占东擎还倚原来位子。
流简很从监控室出来,见苏凉末还楼下,他大步过去拉了下她手臂,“不是让你上楼吗?”
“有线索吗?”
“开枪人应该是二楼,别地方都找过了,没有可疑,只有二楼没装监控。”流简气喘吁吁,跑得很急,拽住苏凉末手不由拢,他伸手指了指四周,“你傻,站这给人做靶子是不是?”
“逃掉人找到了吗?”
“李丹带人去了,再说有监控,跑不出五指山去。”
苏凉末掩下心里躁动,“流简,你先去监控室盯着,我上三楼去安抚下客人情绪,我让瑞把底楼客人都留三楼西厢,原本三楼客人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先应付着吧,如果传到外面去,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嗯。”苏凉末点下头,看着流简重向三楼监控室而去。
她提着手里枪,大步往二楼而去,苏凉末按开电梯门,来到二楼后远远看到占东擎站那,她强忍着怒火中烧,三两步走去,韩增见到她,面无神色喊了声,“擎少。”
占东擎别过脸来,苏凉末迎头一句话劈向他,“目达到了?”
占东擎眉角墨发中,“什么意思?”
“待会可能连警方都会惊动,占东擎,场人除了你还有谁能干出这样事?”苏凉末力隐忍着,但话语还是落得很重,带着愤愤不平地指责,韩增眉毛都竖了起来。“你意思是我们干?”
“这儿没你事!别插嘴!”
被苏凉末一顿抢白,韩增本来就嘴笨,半晌回不了一个字。
苏凉末抬起小脸直面占东擎,“我事不需要你插手,况且你目不纯,当别人都看不出来是么?占东擎,你有你野心,我们有我们生存方式,那么你没有吞掉我们之前,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
占东擎沉静眸子内不住一丝愤怒,“你现是不是觉得,凡是坏事或者对流简不利事,就都得是我做下?”
“即便冤枉了你,多一件和少一件你也不会放心上吧?”
韩增忍不住又要插嘴,“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我和擎少是一直站这,但我们谁也没动手,我还想着要不要下去帮你,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
“开枪人就二楼,二楼全是休息区,能有几个人?”苏凉末吃定这件事和占东擎有关,“况且,相孝堂地盘上除了你还有谁敢?”
韩增气得咬咬牙,“跟你说不通。”
“跟你才说不通。”苏凉末一句话呛回去。
占东擎冷毅嘴角越发抿成一道线,“行,你说是我就是我,我就站这,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我是不能把你怎样,”苏凉末目光穿过男人颊侧落向大厅中央那滩血渍,有服务员正准备清理干净,“这种背后朝人开枪事,擎少也乐得去做。”
占东擎瞅着苏凉末片刻,本想就此离开,可后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你为什么不怀疑别人?”
苏凉末环顾四周,“还请擎少休息室多留一会,因为如果一旦惊动警方话,你也脱不掉干系。”
“你别太过分!”韩增真被气得不轻。
苏凉末起枪,打算去三楼看看。
占东擎眉峰处匿起怒意若隐若现,“苏凉末,谁给你胆子敢怀疑到我身上?”
苏凉末走出去脚步又回,她视线定向占东擎,看了片刻后拉开嘴角,“是,我忘记了,是我一时情急没考虑到您身份。”
这样阴阳怪气口吻,令占东擎整张脸都冷下去,苏凉末起身又要走,二楼本来人就不多,除了占东擎保镖,也就几个人外面。
男人抬起头,冷不丁看到有个人走廊拐角一人多高盆栽后面,手臂举起后,占东擎一眼看到对方手里握着枪,他手掌飞扣住苏凉末肩胛将她拉到身后,苏凉末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目光睇见占东擎拔枪至开枪动作一气呵成。再看向远处时,只见瘦高个逃脱那名同伴就倒走廊上。
从他枪里发射出来子弹擦过她耳际,真可谓险险堪堪,苏凉末倒吸口冷气,人还站占东擎身后。
这两声枪响,无异于令现场再度陷入混乱。
苏凉末掩起眸子内一闪而过慌乱,占东擎已经把枪回去,苏凉末看到李丹和瑞从不远处赶来。
瑞踢了踢那人手臂,两人一前一后上前,“凉末,你没事吧?”
苏凉末摇摇头。
门外,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苏凉末面色一凝,还是有人报了警。
既然查到头上,流简不得不令人将门打开。
带队居然是卫则,苏凉末和李丹几人都下了楼。
卫则令人勘察现场,尸体被人挪动过,现场虽然被破坏,但不少痕迹还是能还原。
二楼另一具尸体由于时间关系还放那。
卫则蹲下去看了眼,起身后望向苏凉末,“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当时这两人赌场捣乱,我让人把他们送出去,可有人他背后开了枪。”
流简很来到现场。“监控我都交给警方了,但我先前查看过,没有任何线索。”
卫则抬头看向走廊,“这儿没有监控吧?”
“是,只有二楼没有。”
“那范围就能缩小了,通过电梯监控查一查到过二楼所有人,逐个排查。”卫则看向苏凉末,眼里流露出关切很明显,“当时你哪?”
“我就大厅,人是我不远处倒下去。”
卫则明显神色一松,“不过还是要跟我回警局做个笔录。”
苏凉末点下头,卫则让手底下人把场人都带回去。
他指了指地上尸体,“这个呢?看见是谁开枪了吗?”
苏凉末噤声,流简不由朝她看眼,她目光往下垂,看到占东擎站不远处身影,苏凉末轻咬下唇肉,“他想朝我开枪,占东擎拉了我一把,也是他开枪。”
韩增双眉倒竖起来,但这样场合下到底还是一句话没说。
卫则点下头,令法医继续留现场。
去到警局后,苏凉末待遇明显要比别人好不少,卫则亲自给她录口供,又给她泡了咖啡。
苏凉末看着对面低头翻阅资料男人,“卫则,你是不是觉得现我挺陌生?”
“凉末,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我是找不到了适合我地方,才选择了赌场。”
卫则合起手里文件,“你也杀过人吧。”
苏凉末沉默,隔着一张桌子距离看卫则,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嫌疑人,苏凉末也想到过,她和卫则迟早会有对上这天。
校园时候信任早已不复存,苏凉末起怅然,“我敢你面前说我杀人吗?”她笑了笑,“卫则,别开玩笑,还是谈谈赌场今天事吧。”
两年时间过去,卫则从苏凉末身上看到了圆滑和懂得周旋,她这种变化他不知是可喜还是可惜。
“那两人先前同相孝堂有恩怨吗?”
“没有,赌场打开门做生意,从不做结仇事。”
“那占东擎为什么会赌场?”提到这个名字,卫则不由抬头看她眼。
苏凉末倒是显得很镇定,“二楼有个休息室是他,当初赌场开业前他就和流简订好。”
卫则旁边没人,记录也是他自己做,“那流简呢,他有可能吗?”
“不会,”苏凉末说得肯定,“赌场是他,再说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卫则看她眼,“那你认为,谁有可能?”
苏凉末张了张嘴,那个名字终还是被吞咽回去,“不知道,这应该是你们警方事。”
“占东擎呢,他是不是可能会开枪?他是符合条件,本来跟相孝堂就是竞争对手,又是流简地盘上,当时他也二楼。”卫则一连串逼问令苏凉末几乎回不过神,她抬头看他,“卫则,我没想到我也有被你这样逼问一天。”
卫则怔了怔,继而苦笑道,“对不起,职业病了。”
苏凉末是第一个被放出去,她跟着卫则来到外面,旁边其余几间门都关着,“流简什么时候出来?”
“一切按着程序走,如果他没做过话,很就能出来。”
苏凉末跟卫则身后,经过其中一个房间,看到上面有审讯室三个字。
透过隙开百叶窗,苏凉末视线对上里面坐着占东擎。
一张桌前好几名警员,而占东擎便那么形单影只地坐他们对面椅子内。
苍凉莹白墙壁衬出男人周身肃冷,其中有人重重拍了下桌子,占东擎眼帘轻掀,俊眸内闪过波澜,苏凉末看到此时占东擎,不由想起蛟龙搁于浅滩窘境,但再怎么样,也掩不住男人那一身戾气和魄力。
占东擎显然也看见了她。
卫则走回到她身前,“走吧,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待。”
苏凉末跟他离开,不由扯下嘴角,“这可是你天天打交道地方。”
“凉末,我也倦了。”卫则忽然冒出这么句。
苏凉末没再接口,她走出警局后也未离开,流简是赌场负责人,所以肯定麻烦。
她倚着车门望向警局门口,韩增和宋阁带了占东擎律师过来,经过她跟前时,韩增朝她狠狠瞪了眼,“白眼狼!”
苏凉末听着只想笑,白眼狼?
很,流简手底下人也带了律师前来。
直到傍晚时分,流简才被放出来。
苏凉末远远看到流简伸个懒腰,满脸晦气样子,占东擎几乎是跟他一起出来。
流简朝手底下人吩咐几句,然后大步走向苏凉末,来接占东擎车子就停苏凉末车后,一行人浩浩荡荡都冲门口走来。
流简走过来,手臂自然地往她肩上搭,“为什么不先回去?”
“我要先走了,那多没意思。”
“倒也是。”
苏凉末自始至终没看眼占东擎,“怎么样了,麻烦吗?”
流简倚着车门,“一般般吧,毕竟也没证据说这件事和赌场有关,况且人家想动手,我们也不能替死人挑地方不是。”
苏凉末点点头,“那赌场方面呢?”
“停业,接下来几天得给你放假了。”
两人对话声一字一语传到占东擎耳朵里,韩增脾气火爆,想要上前,宋阁拉了下他手臂,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问她为什么要对警方说那些话。”
宋阁朝他瞥眼,“我看你是吃饱了找骂。”
这边,司机已经给占东擎打开车门。
苏凉末抬起视线急切而温润地落流简脸上,她甚至连个余光都没给占东擎,“走吧,晚上好好吃一顿,心情都被整没了。”
流简应了声,弯腰坐进车内。
占东擎便这么眼睁睁看着车子从他视线中逐渐驶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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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疏离和视而不见,是深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