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6遥麾兵大进,直逼萝川。? ? w?w?w8.?881?z?w8.1c1o?m
6遥北上代郡,原有一千三百人马,加上豆卢稽部降兵数百,再挟裹了勃蔑部的丁壮,总数已过两千,声势较之先前壮盛了许多。沿途,丁渺、刘遐等勇将亲自带领轻骑四出哨探,击溃了几支前来觊探的胡人马队,也不去管他们是什么来路,一律都砍下级带走。
他们出了大约半个时辰,萝川贼寇便确定自己成了晋军的攻打目标。豆卢稽部马贼的惨烈下场尚在眼前,萝川贼可不敢与这支来路不明的敌人野战。于是他们更加积极地修整坞壁,并组织部民固守,决心靠坚韧的防御来消耗敌人的力量。
而6遥则毫不犹豫地领兵推进,直至代王城东南的马头山。
根据史记记载,“赵襄子北登夏屋,请代王,使厨人操铜料以食代王及从者,以料击杀代王及从官,遂兴兵平代。”代王是赵襄子的姐夫,赵襄子杀死代王,他的姐姐悲痛万分道:“以弟慢夫非仁也,以夫怨弟非义也。代已亡矣,吾将何归乎?”于是磨笄刺颈,自尽于马头山上的钟乳穴中。因此,这马头山又名曰磨笄山。
登临马头山的高处眺望,正可见代王城的全貌。此乃前后四个代国的国都,历代都有用心经营。虽然近数百年来渐趋残破,但当年雄踞北疆的大国基业,毕竟不凡。从远处看去,可见内外两道城垣环绕,周回数十里,规模宏大。那些城墙用黄土层层版筑夯实,土层中还添加了卵石灰浆等物,坚固无比。虽经岁月摧残,许多地方的城墙墙基仍高达丈许,十分巍峨。
萝川贼的坞壁,便位于代王城遗址中西南角的一片缓坡台地之上。这里大概是昔年代王的宫城所在,呈现出规整的四方形。虽然南北两面的两座城门已经坍塌了,墙体也大都被损毁,但他们在台地的四角各建造了一座木质的箭楼,居高临下,很有威慑力。
一直到这时候,坞壁上还有许多人忙碌奔走来去,显然人手非常充裕。塔楼上,似乎有人正眺望着这个方向,指指点点。
想要攻下这坞壁,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敌人占据地理,数量不少,四周更有觊觎着自家军队的许多杂胡部落随时可能成为后援,这形势十分复杂。
但6遥是一名军人,一名从无数次鏖战中杀出血路来的军人。烈烈如火的斗志、坚忍不拔的毅力、迎难而上的魄力才是6遥倚之建功立业的力量。面对匈奴人的千军万马都敢于奋勇搏杀,这区区一个北疆马贼的据点算得什么?
“这局面好的很。昨天我们收拢了太多新归附的兵力,其中鼠两端之辈在所多有。这时候正需要靠艰苦的战斗来筛选一番。”6遥杀气腾腾地笑了一声,向身前侍立的将校们道:“这一仗,我们这样打……”
代王城旧址之内,萝川贼的坞堡里,数十人惊惶失措地簇拥着他们的领马服。
这个靠着一己之力在北疆打出赫赫威名的凶悍贼寇,如今已到了风烛残年。他瘦巴巴的身架斜倚在榻上,干瘪如鸟爪的双手互握放在胸前,满布皱纹的眼睑耷拉着,似乎瞌睡着,根本没有在听身边的人说些什么。
正在厅堂上慌乱讨论着的,是马服的三个儿子,萝川贼寇如今的当家领。
面色青白、胡须稀疏的次子马对是众人信赖的智囊。他正向另两人说明敌人的动向:“你们看,这里是马头山,这里是祁夷水,这后面才是代王城。死守代王城不是办法,我们得把敌军堵在祁夷水对岸才行!”
满脸横肉、身形肥壮的长子马错目不识丁。但他性格凶悍,是萝川贼中着名的猛将。听得马对的言语,马错双手抱肩,自傲地狞笑道:“这容易。祁夷水西岸平缓而东岸陡峭。只消给我两百骑,待到敌人渡河的时候冲他一回,杀不死的也跌到河里淹死了。”
“不愧是大哥,英武!善战!勇猛!好一条汉子!”谀辞潮涌的乃是马服的第三个儿子马空。此人虽说长得五大三粗,其实却是个怯战的性子,他心思颇细,言谈中只努力怂恿马错去冲锋陷阵。
“大哥说的不错,就这么办!”马对一拍案几,随手指了个喽啰:“你去调集人马,随时准备出动!”
“砍死!砍死!都砍死!”那喽啰似乎脑子不太好使,满脸凶残神色地吼了几声,冲出去了。
始终闭目养神的马服突然爆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三个儿子慌忙抢上前去小心照应着。咳了半晌,马服喘息渐定,他哑声问道:“派去联络吐吉立和杨飞象的那几个弟兄,回来了么?”
萝川贼不是寻常马贼,但与北疆的贼寇们素来交往密切。其中有两支关系最好,彼此守望相助,分别是外号飞豹的羌胡人吐吉立和常山巨寇杨飞象部。昨日豆卢稽部马贼率先劫掠商队结果遭到了歼灭,马服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向两家盟友派出使者联络。
马对小心地回道:“适才来报,都已回来了。只因敌兵压境,还没来得及唤来询问……”
马服连连摇头,知道三个儿子实在是慌乱不堪。他砰地重重拍了下床榻:“立刻叫进来!”
“是……是……”
几人被带进议事厅来,传达了吐吉立和杨飞象的口信。
这两家马贼都已知道了豆卢稽部和勃蔑部的下场。正如马服的预料,两家都为此暴怒不已。吐吉立和杨飞象两人都叫人带话给马服,这支闯入代郡的军队虽然至今不知身份,但既然先后击灭两个部落,敌意已然显示甚明。代郡的各家杂胡部落数十年来自由自在惯了,不管他们是什么来路、不管他们究竟有什么意图,都绝不容他们横行。
此刻,各家领都已兵,正要从四面八方围拢敌人。其中吐吉立部从昨日午时起,就跟随在这支敌人身后三五十里,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动手的良机。只消马服能在代王城拖住敌人,众家兵马半日之内便可齐集,定然将他们一举荡平。
“好!好!”听了这口信,三个儿子大喜过望,互相击掌欢悦道:“有各家领一齐兵相助,此战必胜了!”
马服怒叱一声,立刻令三人安静下来。老者冷冷地注视着三个儿子,心中暗暗地恼怒于他们的不成器。
“援军半日之内就可以到达,所以你们高兴的很。那你们说,为什么吐吉立和杨飞象他们,能够动作如此之快?”
马错等三人对视数眼,马对回答说:“那是因为他们前日就已点兵出。前日有传闻说,将有一支大规模的商队来到代郡。多家部落领都想要分一杯羹,故而平舒以西、当成以北的各家早就兵南下,打算参与到这场劫掠中来。”
马服摆了摆手,身后婢女立刻奉上****半盏。马服略沾唇啜饮小口,喘息了一会儿,又问:“那……这个商队现在在哪里?”
马对嗤笑了一声,连连摇头:“哪来的商队,现在看来,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谣言……”
“不对!”他突然跳了起来,脸色惨白得像是垩土一样:“阿父,你的意思是……这个谣言是那支敌军放出的?为的就是将代郡的各家好汉们全都吸引出来?甚至,甚至,放出这个谣言的目的就在于被揭穿,各家领都因为上当而暴怒,他们迅动员麾下兵力,这才有了各路兵马两日之内举齐聚于代郡以南的局面……”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马服,紧张地低声道:“阿父,您是说,这根本就是敌军设下的圈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