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妤君眯起眼,端详手中瓷碗。
先才她满脑子的医书和疫病,口渴、喝水,皆出自本能,没有留意周遭。
春桃慌慌张张地走到祝妤君身边,“小姐,婢子……婢子记不清了,这这……”
春桃确实不如香巧心细,香巧能留意到同一款瓷碗上花色的细微不同,不过春桃胜在胆子大、力气大。
祝妤君放下碗,肯定了春桃的怀疑,“瓷碗确实被换过,乡民们用的土瓷碗几乎一模一样,这只与昨儿的在新旧、花色上相差亦不大,唯一明显区别是这只碗底有一小块豁口,昨天的碗底是平的。”
春桃脸煞白,“有人进来过……乡里明明没有别的丫鬟了,小姐,碗会不会有毒。”
纵是连昭廷安排人进屋打扫,出于尊重,也该事先告知。
祝妤君在桌案旁坐下,不至于惊慌,却也沉下脸,淡淡道:“碗没有毒。”
世间毒物气味她皆能辨,若碗有毒,在她拿起那一刻便察觉了。
“没毒啊……”春桃高高吊起的心正要落下,又听自家小姐说道。
“虽然没有毒,但是是疫病病患用过的。”
祝妤君记起了这只瓷碗。
昨天去的第一家病患屋里,她用碗接温水给小姑娘喝。
春桃心差点跳出喉咙口,疫病,小姐都没法治的疫病。
“小姐,怎么办,您哪里不舒服,婢子去找连公子……”春桃团团转,眼圈儿也红了。
祝妤君道:“我暂时无事,你去请连公子过来,除了连公子,不要让别人知晓。”
“嗯,小姐在屋里等婢子,千万别乱走。”春桃不放心地看看小姐,飞一般地冲出去。
连昭廷在前头的土坯小院,听说祝妤君寻他,立即放下手中事过来。
“病患用过的碗?”连昭廷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连昭廷十分自责,攥紧拳头,“是我大意了,防不胜防,防不胜防。”
云春乡疫病病因未查明,未免更多人传染上,连昭廷只安排两名暗卫,及几名负责炊事的侍卫进来,其他人包括时时保护祝妤君的千枫、成汉皆在村外。
“连公子,宝庆堂的两名郎中安排人盯了吗?”祝妤君问道。
“有,”连昭廷肯定地点头,其中一名暗卫负责盯梢宝庆堂郎中,另一名保护六小姐,暗卫不能离六小姐太远,六小姐离开屋子后,屋子无人看管。
连昭廷略思索道:“东府不止送两名郎中进来,还有学徒,及一位牵马的仆僮。”
进了村子,自不能再送出去。
“两名学徒一直跟着郎中,郎中未靠近屋子,唯仆僮无人留意。”连昭廷懊恼,顾此失彼,他太大意。
“我也大意了……若真是东府所为,枉费东府开医馆、药铺多年,他们连为医者的底线都没有。”祝妤君眸光微凉,东府眼里没有病人,只有利益。
“我请钱大夫过来。”连昭廷担忧地看着祝妤君,决定多安排几名暗卫进村。
“不用的,我替自己把了脉,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还需观察一日。”祝妤君想想道:“连公子不必打草惊蛇,我们只当不知这一回事,盯好人和屋子便是。”
“六小姐真的没事吗?”医者不自医,连昭廷哪怕再沉稳镇定,此刻也放心不下。
若六小姐无事,害六小姐的定会再出手,若六小姐出事,那人窃喜之余也容易露出马脚。
“没事,下午我继续去看病患。”
连昭廷听言不好再劝,毕竟叫钱大夫过来也无用,六小姐是所有大夫中医术最高的。
祝妤君每隔一个时辰替自己把一次脉,除了人稍疲累,旁的不见异状,反倒连昭廷一整日忧心忡忡,只努力不表现出来。
午饭后祝妤君特意去了一趟小姑娘家。
侍卫刚送饭菜过来,小姑娘盛饭的土瓷碗,正是她昨日用的那一只。
晚上祝妤君知道外面有人保护她,镇定地点一颗安神的熏药丸,省的躺下后一直琢磨疫病的事儿不得入睡,休息不好,明日没精神。
……
翌日,祝妤君起早,身体无恙,神清气爽。
春桃紧张地问道:“小姐,是不是疫病未发,就没事了。”
祝妤君点头道:“是的,我没有被传染上。”
“太好了,神明保佑小姐,一定是神明保佑小姐……”
春桃在旁边念念叨叨,祝妤君低头陷入思索。
家中一人染病,全家跟着染病,说明传染性强……她的身体不算好……有人要害她,也必定是选传染可能性大的物什……
祝妤君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理不清……
连昭廷担心祝妤君,一早来敲门。
祝妤君忙由春桃伺候着更衣梳洗。
连昭廷提着早饭,蛋花粥、一碟小菜、几块糖糕、
吃食皆是从外头送来,种类多不了。
见祝妤君安然无恙,连昭廷与春桃一样长松一口气。
摆好吃食,连昭廷沉声道:“宝庆堂郎中确实有问题,暗卫留意后发现董彰到病患屋里,总会悄悄地顺走一两样可能传染疫病的物什……他自己防护的倒是周全,东西偷出来交给仆僮,无非是要害人。”
连昭廷早上还听专门递消息的侍卫言,安阳城在传不利于延仁药铺和瑞丰炮制坊的流言,大意是疫病仍是春瘟,有问题的是瑞丰炮制坊的治瘟药。
连昭廷虽生气,但流言成不了气候,交给周知府便可,他不打算告诉六小姐。
“被董彰顺着的物什,大约很快会出现在我屋里。”祝妤君调侃道。
“抓个正着也不错。”
连昭廷见祝妤君吃饱,糖糕还剩一小块,直接捡起放嘴里。
祝妤君微不悦,她不在乎那些近乎苛刻的男女之防,但连公子在她面前是愈发随意了。
“你不担心我是暂时没发病吗?一会传染上。”
“一同传染上,我还心安。”连昭廷毫不犹豫地回道。
祝妤君不理会他,披上氅衣去见钱大夫和朱大夫。
院子一刻不停地熬着药,钱大夫看见祝妤君过来,叹气道,“有几家人今早上好转,可喝完粥又严重了。”
祝妤君猛地抬眼,一个念头闪过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