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楚对一个老贼感兴趣,这让宋涛不可思议,也让小个子大哥不可思议,更让老张不可思议。贼和大学生有关联吗?看不出,大家都看不出,是对贼不了解。以前肖楚也不了解,谈贼色变,生怕哪天被贼惦记,每次上街都是小心翼翼,警惕再警惕。通过这次和这个老贼的交流,肖楚彻底改变了对贼的看法,实际上是改变了对所有做坏事的人的看法。天地之间的所有生灵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各具特色,扬长避短发挥优势,获得生存的条件。能活着,是天经地义的事,能好好活着,更是天经地义的理。要不,苍天为什么创造出这么多生灵来?
人,更不用说。可是,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就开始以一个不知道谁定下的标准,来划分好人和坏人。这个标准伴随着人类的繁衍,伴随着文化的传承,一直传下来,根深蒂固。分好人,分坏人,对不对?对,没有什么不对的,一个社会要和谐稳定,要人人平安,坏人多,就麻烦了,所以是坏人,就要抓起来,送进监狱。只有这个社会上没有坏人的立足之地,这个社会的人民才能平安的生活。非常简单的道理,连刚会说话的小孩童都懂得。问题是,就像这个老贼,他天生就是贼吗?不是,小时候,是*时期,父母可能有罪,被关押,被劳教,可是这几个孩子是无辜的呀?他们凭什么没人管?他们凭什么深更半夜半夜里去扒垃圾找吃的?他们凭的只有地球上一切生灵最可怜的一点,能活着的求生**。做为一家之主的这个老贼,是为了让几个自己的亲人能活着,想尽一切办法给找吃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体格越来越增强,食欲越来越变大,原先扒垃圾找吃的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最基本要求,另外,随着年龄的增加,对这个社会的好奇也越来越多。终于被迫走上偷盗这条犯罪之路,这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
陈二哥看着肖楚认真思考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过来坐旁边搂住肖楚的脖子问:“想家啦?”肖楚抬头一看是陈二哥,立马坐立身子说:“二哥,怎么是你呀?”陈二哥:“怎么?你就认得宋涛,不认得我?”肖楚笑笑说:“二哥,你别误会,宋涛是和我从那个号子一起过来的,是他一直照顾我,我们一直走的近。”陈二哥:“你说什么呢?我和他比呀?”宋涛听到说自己,也过来坐下问:“怎么又扯上我了?”陈二哥没理宋涛,肖楚怕宋涛误会,只好实话实说:“不经常和二哥聊天,今天突然过来,我好奇,陈二哥就问我,是不是只认得宋涛,不认得他?”宋涛打一拳陈二哥,对肖楚开玩笑的说:“对,就不认得他,他是谁啊?”陈二哥:“宋涛,我还没找你算账那,还问我是谁?”宋涛:“吆,还记得,我打你马仔的事?”陈二哥:“这么大的事,我能忘了?”肖楚紧张地眼睛来回看看两个人,好像都在开玩笑,这才放下心来。
陈二哥:“给你们说个事,今天半夜里有两个人要出去,都是我的马仔。”肖楚打断陈二哥问:“是放了吗?”陈二哥:“对,放啦。”肖楚:“这里还能放人?”陈二哥:“人家罪名不成立,能不放吗?”肖楚:“我罪名也不成立,怎么不放我?”陈二哥:“肖楚,你别激动,你和人家不一样,人家本身是打架进来的,在这里快一个月了,原来抓的时候说是把人打伤了,现在经过权威医院鉴定,属于轻微伤害。最多是拘役十五天的处罚,不够判刑,检察院也不给签发逮捕令,他们不得不放人。你不一样,人家给弄来了最有力的控告材料,罪名成立,怎么放你?我估计,这几天检察院会来找你。”肖楚一听,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低下头,双手蒙住眼睛,谁也不理。
陈二哥给宋涛招招手,两个人悄悄离开。陈二哥去忙晚饭,因为要给这两个人送行,老大们都拿出存下的好吃的,特意让这个号子里的人都好好吃一顿,算是为这两个服务了快一个月的人送行。宋涛过去把小个子大哥找来,小个子大哥靠肖楚坐下,掏出一摞卫生纸递给肖楚,肖楚抬头一看是小个子大哥,立马坐直说:“大哥好!”小个子大哥:“我兄弟都不好,我好什么?”肖楚努力挤出一点笑意说:“大哥,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听到有人无罪释放,我就难受。”小个子大哥:“你这个想法要不得,肖楚,全中国所有的看守所和监狱的惯例是,有人无罪释放,或者刑满出狱,所有在押和服刑人员都要高兴,都要给热烈送行。”听到这话,肖楚是彻底不知道啦,自己还有多少不明白的事随时会发生,这里不一样的思维模式,让肖楚只有不断惊奇。
晚饭开始,每块板是一组,上流社会是一组,照例还是要走的这两个马仔最后服务一次,陈二哥已经新找来两个新马仔,本来要把今夜走的人给换下来,这两人不干,一定要为大哥们做最后一次服务,还要为大家也服务一回,这让所有人都开心,每个人都有一包方便面,每个大板上都有一盘饺子,当然是用馒头做的皮,是用蔬菜熟肉做的馅,放到盆子里倒上开水给温的。每个大板上还有好几盘火腿肠、还有牛肉、猪肘子,还有切成片的苹果。最最重要的是,还有这两个要走的马仔用苹果酿的苹果酒,还有几盒好烟。所有人看到这些丰盛的晚宴,好像是皇帝御赐的国宴,尤其是年轻人看到还有酒和好烟,这哪里是欢送走的人,简直就是大富豪家的年夜饭。
陈二哥发话:“首先恭贺小马和小游无罪释放,重获自由。”大家热烈鼓掌,有的还高喊两个人的名字。待安静下来,陈二哥继续说:“也还要感谢,全号室的人对我工作的大力支持,在你们的支持下,我们这个号室,不断获得警官的好感和表扬,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一直自称我们是和谐号,从下一周起,我们这个号室就是真正的和谐号,和谐号的小红旗会挂在我们的门上。下一周里,隔天一次的改善饭菜也属于我们。”听到这个好消息,比自己释放都高兴,整个号子的人都兴奋地乱蹦乱跳,几个新马仔和陈二哥的小兄弟忙制止,怕把大板上放的菜给踢翻,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小个子大哥举起纸杯说:“把酒倒上。”两个马仔把苹果酒倒到几个塑料小盆里,每个板上给两盆,大家一一用自己的勺子给自己舀到纸杯里。小个子大哥看看大家的酒都满上了,起来说:“为我的两个小兄弟重获自由干杯。”大家举杯碰完杯一饮而尽。小个子大哥放下纸杯说:“开吃,不许打架啊。”所有人愉快的盯住肉吃起来,还好基本没人抢,晚宴就在这样一个狼吞虎咽的热烈气氛中逐步推向*。
吃的差不多了,喝的也差不多了,有人开始唱歌,这一起头,大家都放开啦,这里的人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就是,都爱表演,会唱的也唱,不会唱的也唱,唱的好也唱,五音不全的也唱。都不在乎丢人出丑。一个东北的小伙子唱了一首《我的家在东北》:“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那里有满山遍野大豆高粱,在那青山绿水旁,门前两棵大白杨,齐整整的篱笆院,一间小草房啊,哎…。我爸爸有事没事,总想喝点酒,就算是没有菜那也得喝二两,大碗茶大碗的酒,左邻右舍在两旁,五魁首六六六,笑声满堂啊,哎…哟。我妈妈从小嗓门就亮啊,每天她喝着山歌去学堂,直唱得老大爷,放下了他的大烟袋,直唱得小伙子,更加思念他姑娘,直唱得老大娘,放下针线听一段,直唱得大姑娘,眼泪汪汪啊,忘记了洗衣裳,哎…哟。哎…,我的家在东北,我的家在东北,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那里有满山遍野大豆高粱,在那青山绿水旁,门前两棵大白杨,齐整整的篱笆院,一间小草房啊,哎…哟。我的家在东北。”一首很轻快的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好像家乡就在眼前,又好像家乡在那遥远的地方,看到老母亲沧桑的眼神,在想着他乡的儿子。想家的情绪,让唱的人泪流满面,听的人也泪流满面。这首刚唱完,很多人还在嘤嘤哭泣,肖楚第一次大着胆子唱起谭咏麟的《水中花》,还是用粤语唱:“这个深夜里,没法可以安睡;卧看天空洒泪,任寒风吹。冰冷的梦里,没法跟你相聚;也许心里的泪,未能抹去。缘份让我去握碎,彼此相爱太苦累,不想跌进这火堆,但愿忘怀甜梦里。还是让我去面对,尽管加上我的罪,丝丝温馨的发堆,我愿来占据。如倒影水中的鲜花,只可看看未能摘去;如飘于风中的花香,虚虚渺渺淡然逝去。然而让我见着你,不想多次去躲避,风风雨雨我都不畏惧,但求共醉。”唱的很真诚,但太伤感,没有人鼓掌,只有无尽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