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号室,也就是肖楚来到看守所的第三个号室,尽管发生了打架事件,尽管没有像第二个号室那样有人特别关照肖楚,但肖楚感觉这个号室是一个比较正规的号室。不管走掉的大哥,还是新大哥,不管是藏獒还是受伤的大个子,尽管有一些小私心,但总体上还是用统一的标准要求大家,比如睡觉,每人都有一个地方;比如吃饭,基本是自由搭伙;比如室内打扫卫生,除了大哥和下面两个协助管号的三个人,其他人都轮流干活。也可能是所有人从进来到这里都走过了几个号室,都具备了一定的经验,不太好欺负。总之这个号室里是正常的生活状态。
在正常的生活状态下,人们的思维、观念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好好活着,尽可能活的好一点。但这里毕竟是于世隔绝的地方,不仅物品匮乏,而且这里禁止所有金属用品,哪怕是一根细铁丝,一根针都不允许进入号室,武警带着警犬隔三差五地还要来检查。火是这里最大的违禁品,任何与火有关的东西都严禁进入,严禁使用。问题是只要生活就离不开金属和火,要不在古代,火和金属怎么是伟大发明?怎么是人类社会跨入一个新阶段的重要标志?
现代人真的很聪明,这里的犯人也是现代人,也很聪明。肖楚在这里就发现了筷子,并且每人都有一双筷子。筷子是违禁品,怎么会有筷子?这里的段老头告诉肖楚:“这里的筷子不是竹子的,是纸做的,你看还一头大一头小。”肖楚拿过来仔细看,边看边问:“好像是锡纸?”段老头拿过来一个方便面袋子,撕开抹平翻过来,给肖楚看,肖楚:“哦,原来是方便面袋子做的。”段老头:“光方便面袋子不行,还得一张维维豆奶的袋子,维维豆奶的袋子比较硬。”段老头说完话,又拿过来一张已经折好的维维豆奶纸袋,把两张锡纸放在大板上搓,不一会,一根筷子就搓好了,让肖楚拿着搓好的筷子,自己从被子上抽下来一根线,先把粗的一头扎住扎死,再拿剩余的线绕过筷子像锯木头一样锯,不一会,就把不整齐的头给锯平了,接着把下端的也给锯平,一根成品筷子就做好了,递给肖楚,肖楚试试,硬度和竹子筷子没什么区别。肖楚惊奇地说:“段叔叔,你真厉害,这筷子像真的一样好使。”段老头笑着说:“这没什么,只要多做几次牢,都会搓。”肖楚:“坐牢就会搓筷子?”段老头:“你不想办法搓,拿啥吃饭?尤其是吃面、吃菜,筷子比勺子好使。”
肖楚来劲了:“段叔叔,你还会啥?”段老头:“会的多了,你看他们抽烟,号子里不让有火,他们是怎么点着的?还有,你看地下好几个小凳子哪来的?还有你晚上看看他们,居然有绣花的枕巾,那个花怎么绣上去的?针又是哪里来的?”肖楚:“段叔叔,不着急,你一个一个告诉我,我对这里的这些发明创造,有巨大的兴趣。这里的人真的很厉害,这么多发明家,我一定要搞清楚。”段老头:“先给你说这个火……”肖楚打断段老头的说话说:“段叔叔,先停一下。”说完,到自己的食品格子里拿来两瓶可乐,给段老头一瓶,自己喝一瓶,两个人喝着可乐继续创造发明大揭秘,段老头:“这个火的来源有两个,一个高锰酸钾,这里人多不卫生,医务室定期给高锰酸钾消毒,有的人身上有什么也用高锰酸钾洗,不知是什么时候,大家就发现,把高锰酸钾积累到一定程度,晒成粉末,一搓就能搓出火来。”肖楚:“拿什么搓?”段老头:“这里不是有棉被吗?掏出一点棉花,把高锰酸钾包到棉花里先揉成细捻子,一段一段藏好,用的时候,拿出一段用这里发的这个板鞋的鞋底,在这个地板上一撮,火就出来啦。”肖楚:“这是个化学原理,中学老师做过实验,我早就不记得了,这里的人居然有心还记得。”段老头:“有的看守所里没有高锰酸钾,怎么办?也有办法,现在不是有洗衣粉吗?洗衣粉里也含有高锰酸钾的成分,把洗衣粉倒到棉花里先揉成捻子,也能搓出火来。”肖楚:“段叔叔,我真的服了这些人了,坏的时候,比我想象的还要坏,好的时候,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尤其是聪明才智,那是我无法想象的。”段老头:“这个不奇怪,创造发明怎么来的?不就是遇到一个一个的困难,在解决困难的过程中想出来的吗?”
段老头的这几句话让肖楚大吃一惊,肖楚:“段叔叔,你的背景来历一定很深奥,你不是一般的人。”段老头乐呵呵地笑着问:“我不是一班的,那我是几班的?”肖楚也笑着说:“段叔叔,讲讲你的过去。”段老头笑着说:“你不是要听创造发明吗?怎么又要听我的故事?”肖楚:“听完你的故事,再接着听创造发明。”段老头叹一口气说:“我这是第九次坐牢,本来我的前途非常好,我是老资格的高中生,比现在的高中生要强好几倍,从部队复员后在一家大型国企上班,也就是铁路,那是金饭碗啊。只因为年轻的时候跟几个小混混玩,一不小心试了几次*,就上瘾了,从此走上了吸食毒品的道路,所有挣的钱全部用来吸毒,快三十岁那年,因为连续旷工,我们的段长批评我几句,我就上去打了人家,还把人给打伤了,我家里给赔钱不说,还把我抓去坐牢,一年以后出来,就被铁路给开除了,给了我一笔生活费让我自谋生路,我一个劳改犯怎么谋呀?继续和这帮人混,也就是继续吸毒,再后来,就边吸边贩。小伙子,告诉你,毒品这个东西一旦沾上,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现在我是在里面,没得吸,出去还会接着吸,要改掉除非要了我的命。”
肖楚:“段叔叔,真的看不出你是吸毒的,我看你身体很好啊。”段老头:“我没结过婚,一直一个人过,又不操劳什么事,当然身体好啦。”肖楚:“你没有家人吗?”段老头笑笑说:“说出来,你别笑话。因为我吸毒,还屡教不改,我的兄弟姐妹都不和我往来,现在唯一关心我的,能照顾我的就是我的老母亲。”一提起老母亲,段老头禁不住流下眼泪来。肖楚没想到,吸毒的人也有感情啊。忙安慰道:“段叔叔,你别伤心,你的母亲身体一定很好。”段老头止住眼泪说:“身体是很好,但毕竟八十多岁的人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她,她管了我一辈子,只有我的老母亲对我不离不弃。我在我母亲那里住的时候,经常给我做好吃的,我都五十多岁了,还把我当小孩子养。想到这些,我真的想去死,我对不住我的老母亲,没有敬过一天孝心。”说着说着,段老头又流下了眼泪。
肖楚不知道再怎么安慰,只好转移话题说:“段叔叔,还是给我讲没有讲完的创造发明吧。”段老头嘤嘤地又哭一会,用手擦干眼泪,肖楚把他的可乐递给他,段老头喝几口,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继续开讲:“肖楚,没给你讲的就还有一个,针。针在看守所也好,在监狱也好,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用品。尤其在看守所里,这里的人时间多,事情少,靠什么打发时间?靠无数个娱乐活动,靠每个人的个人嗜好,我说的你要不信,你可以晚上看。本来这个刺绣是女人干的事,可是我发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是这里还是其它地方,很多男人都爱刺绣,他们还特别心灵手巧,针哪来?你看,厕所门口的那个刷子,那个毛是塑料的,但由于它比较长,还比较硬,这里就把那个毛拔下来磨成针……”肖楚打断段老头的话问:“针尖可以磨出来,那个眼咋弄?”段老头:“拉线一定要穿睁眼吗?绕在外面可不可以?目的达到就行。所以这里的针是没有眼的,但上面绕线的地方磨得也很细,线绕到上面基本和针一样粗细。”
段老头说完,走到几个和他熟悉的人那里,把人家秀好的枕套和衣服上绣的的字拿来给肖楚看。肖楚反复看,怎么看都不像是这里的男人干的事。段老头把两个喜欢绣花的男人叫过来,当肖楚面绣字,让肖楚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还把自己装彩线的小袋子也拿来打开让肖楚看,里面什么颜色的线都有,只把肖楚给看呆了。肖楚问:“这线是外面给你送来的?”这个小伙子说:“这都是从这个号室里,大家要扔的衣服上拆下来的,尤其是T恤衫彩色线比较多。”这已解释,肖楚才信。段老头让肖楚写几个字,让这两个人绣,肖楚写一个“中”给一个人绣,又写一个“华”字给一个人绣,只十几分钟,全部绣好了,还是完全按照肖楚的笔迹绣的,这下肖楚才彻底信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