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天上飘来了乌云。前一刻还是朗朗晴空,后一刻已是乌云密布。轰隆隆的雷声在空中炸响,一条条电蛇在天空中游动。
雨,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从天上洒落。啪啪的拍打着地面,溅起一串串水雾,空气中传来尘土的气息,也传来血腥的味道。
潘县,经历了乌桓人劫掠两天的潘县,除了哭声和乌桓人的狞笑声,还有什么?
还有那些低声下气的媚笑声,一如侯家。
候香躺在床上,模模糊糊的听见了雨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女子的哭声,这是哪里?候香记不起来了,仿佛经历了一场长长的梦,努力的想睁开眼,眼皮是那样的沉重。
“家主,求你救救我家娘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候香的耳中,听起来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大帅,您看……”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嗯,太熟悉了,从小听到大,多少年了?十五年还是十六年,候香记不清了。迷迷糊糊中,候香陷入了沉睡,也不知道后面那些人究竟说些什么。
……
“打,给我狠狠的打!别打死就成!”侯家大堂之中,郝亚端坐着,在主位上端坐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砰砰……”一阵脚踢拳打声响起。
侯进抱着头,任凭拳脚落在身上,身上早已感觉不到痛,是的,感觉不到。
此刻侯进有些后悔,后悔听家主的话,亲手放乌桓人进了潘县。耳中一直响着“夫君救我!救我!”的喊声,那是谁?嗯,是夫人,是夫人的喊声。
脑海里泛起的是一幅幅夫人在乌桓人身下挣扎的面容,两岁的儿子哭喊着,被人砍去了头颅,小小的身躯倒在血泊中,然后是夫人咬掉了乌桓人的耳朵,被乌桓人一刀刺死。
“哼,要不是看在你献城的份上,早就一刀砍了!”郝亚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是,大帅说的对,此人也算立了功,就饶他一命吧。”候元低声道。
侯进此刻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一动不动的躺着。
“好了,扔出去吧。”郝亚见侯进昏迷,挥手让麾下退去。
候元身后出来几个家丁,一声不响的把侯进抬了出去。
……
“这些乌桓人……”抬着侯进的侯家家丁走远了,才敢低声说道。
“兄弟,少说几句,免得被那帮王八蛋听去,就够你受的。”
“唉,这潘县还是进哥带人献给那些贼人的,竟落了个这下场……”
“别说了,听说还有兄弟被砍了头颅……”
众人把侯进抬进了后院,忙找来郎中为侯进包扎了一下。毕竟他们都是在侯家长大,虽说门第远些,但彼此还是族人。侯进在族人中武艺不错,得到家主的赏识,因此做了侯家私兵的队长,对手下的兄弟算是不错。
侯进一直躺着,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的望着屋顶。
“进哥、进哥……”侯三推了推侯进。
“别打扰他了,让他多休息会,也多想想……”郎中面无表情,似有所指。
郎中知道城破的原因,本不想给侯进治疗,但终究医者父母心,草草为侯进包扎一遍,起身告辞。
潘县如今已经抢无可抢,除了侯家主家之外,侯家的分支也遭到了劫掠,有不少的侯家私兵因为保护家人被乌桓人斩杀。此刻后院中侯家私兵中更多人的心中五味杂陈,望着队长被打成这样,一个个曾经生活在一起的兄弟被斩杀。他们知道自己错了,错不该听信家主,不该听信乌桓人的承诺,是的,他们后悔了,但此刻他们后悔又能如何?
醒来后的侯进一言不发,默默地拿起自己的刀不停的磨着。
众多的侯家私兵看着,就这样看着,没有人去劝说,只有寥寥数个人也默默的磨着佩刀。
……
“娘的,这鬼天气……”从涿郡涿县到上谷涿鹿四百余里的路,太史慈和高顺、戏志才等人终于赶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太史慈有些冲动,但内心里还是有些庆幸,还好到了涿鹿城,若是在行军途中遇到暴雨那还真是有些悲剧,虽然是夏季,但若是河水暴涨冲毁了桥梁,那不知道还要耽误多长时间。
桑干河河水暴涨,曾经的渡口也被淹没或者冲毁。
暴怒的河水冲刷了大河两岸,咆哮不止,一如士徽心中的怒火,一如下落城中愤怒的人们,一如沮阳城中的人们,一如潘县城外山中的人们抑或潘县城中幸存的人们。
这雨,来得快也去的快,云层散开,已是黄昏时分,红霞烧红了半边天。
涿鹿城堵死的城门已经打开,看到援军到达,刘辟和士袛心中顿感轻松了许多。绷紧了数天的神经也算松懈下来,若再如此绷紧十天半月,士袛觉得自己都会崩溃掉,也只有此刻他才体会到三弟的强大,也由心里佩服不已。三弟从黄巾叛乱到如今与乌桓人大战,经历了多少如此的困难,而自己也不过是紧紧这一次都有些难以支撑。幸好三弟麾下的军师戏志才、大将太史慈、高顺到了,但无论多么困难,自己还是要坚持下来,毕竟这是自家三弟的基业,也算是士家的基业。
对于目前的战况,戏志才仔细的了解,已经知道下落县城如今双方对峙,并没有多大的危险,沮阳城下的乌桓大军已经被歼灭,这是刚刚传来的消息,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让在座的众人松了一口气。荀攸和张郃可都是主公第一批收揽的人才,那能耐会差到哪里去?区区两万乌桓人想攻下,那是在开玩笑吧。即使众人不相信荀攸和张郃的能力,但也绝不会怀疑主公的识人之能。
潘县的消息,在一天前已经传来。
是潘县侯家配合乌桓人攻破了县城,应该说不是攻破,而是侯家直接献出了潘县县城。
众人知道乌桓人的凶残,恨乌桓人,不过更恨的是勾结乌桓人的侯家。这些所谓的世家,为了自己的那点利益,连民族、连国家都可以出卖!视黎民百姓如草芥!除了士袛,戏志才、太史慈、张郃等人对此都有深切的体会。
桑干河河水的暴涨,让太史慈、高顺的援军暂时无法渡河增援下落。不过暴雨之下,乌桓人也无法攻城。暴涨的河水也冲击着乌桓人填塞的护城河,让难楼心中郁闷。
乌桓大军在沮阳城下覆灭的消息此刻已经让难楼焦头烂额。侄儿还没有回来,难楼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从逃回来的乌桓人口中得知,难商并没有被汉军杀死,只是不知所踪。至今没回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迷路了,要么被汉军俘虏了,难楼还是觉得后一种可能性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