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岑看见他的一瞬间已经万念俱灰,这时候哆嗦着嘴唇,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之前的那些镇定和决绝都成了讽刺,他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沈哥哥,你在说什么。”
aneta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听,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她和沈行止再迟来一刻,到底会发生什么,看着陆蘅呼吸炙热,意识昏沉的样子,她到底还是慌了。
“蘅,你感觉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aneta抱她在怀里,用手试着陆蘅脸颊的温度,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愤怒,转过头对陆岑吼道,“你到底给她喷了什么?!”
她和沈行止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陆岑架着陆蘅被保安拦下来,aneta一看就急了,拔出安全带就要下车,却被沈行止按住了。
“你干什么?”
沈行止被她的目光一惊,但还是温和着声音说:“那是陆蘅的弟弟,可能是陆蘅喝醉了,他正要送她回去。”
aneta却不相信:“陆蘅从不喝酒,而且我从未听她说过这个弟弟。”
“这……”沈行止有些困扰,在他眼里陆岑是无害的,没有半点攻击性,但aneta显然不这么认为。
aneta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她决意出去把陆蘅带回来,然而不过是一转头的功夫,她就看见那个所谓的陆蘅的弟弟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喷到了她的嘴里。
沈行止有些愕然,好像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陆蘅有哮喘吗?陆岑又给她喷了什么药?
在他愣神的那一阵里,aneta早就打开车门,迈着一双长腿向那个方向冲去……
沈行止不知道怎么形容心头的失望,他将陆岑看作一个天真柔弱的弟弟,谁知道在这副美好的皮囊下,蛰伏了一个阴毒的灵魂。他不再看陆岑一眼,快步走到陆蘅身边,低声对aneta说:“是催情的喷剂,我们送她去医院。”
aneta心里那个隐约的猜想被坐实,一时间恨不得杀了陆岑,她不知道事情缘由,但既然下了这种药,还能有什么好事?!
或许是听到了沈行止的话,陆蘅竟然恢复了一点意识,她抓住aneta的手,一双眼睛被折磨得沁出红痕,狼狈又诱惑,沈行止不知为什么有些局促,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别去医院,去酒店,开两间房,沈医生,请你看住陆岑,我有话跟他讲。”她声音被熏得更哑,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看得出不过是勉强保持清醒。
沈行止却急了:“但那个喷剂……”
陆蘅却没耐心仔细解释,她露出一种厌烦的神色:“他买不到什么好药,就按我说的做!”
aneta看不得她受折磨,避过了沈行止想要来帮忙的手,直接揽住陆蘅的腿弯,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沈行止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破事啊……他想起陆蘅交待的话,终于转过身去看陆岑:“走吧。”
陆岑想逃,但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不说他根本不敢违背沈行止,就算是现在离开了,他又能去哪里?去面对一个觊觎他身体的老男人吗?他透支的勇气已经随着事情的败露被消耗殆尽,他又变成了那个受了伤都不敢哭的小男孩,只是这回,没有一个陆蘅再来帮他出头了。
他垂下头,跟在沈行止后面上了车,我到底成为不了陆蘅,他想。
陆蘅最终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浴缸里,她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浑身□□,被沁凉的冷水包围着。
“蘅!”aneta发现她终于醒了,连忙靠过去握住她的手,“还好吗?”
按陆蘅所说,开了两间房,aneta全程不让沈行止和陆岑靠近半步,自己一个人将陆蘅抱到房间,然后把空调打到最高,又调了一浴缸微凉的水,才将她放了进去。
但aneta还是不放心,这里的冬天太冷,她怕陆蘅在冷水里泡坏了身体,就一直守在旁边。天知道在等待的时间里她有多担心,幸好,陆蘅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现在也终于醒了过来。
“ann,你扶我到床上去吧。”陆蘅一开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这声音好像被砂纸磨过一样,让她想起四年前的狼狈时候,她眼神暗了暗。不过也难怪,喉咙被身体的高热烧得干裂,如果不是aneta一直注意着喂她一些水,现在可能连嘴都张不开。
“忍一忍,到了床上再给你倒水,在冷水里泡久了不好。”aneta过去搀住她,让陆蘅从浴缸里站起来。
“好。”陆蘅点点头,只是意识虽然恢复了,但还是从体内透出一阵酸软,她心中暗恨,早就猜到陆岑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所以那杯茶她只喝了一小口,还趁他不注意吐在了纸巾上,但没想陆岑连这种药都用上了,当时她根本没有失去意识,但为了那一招早就埋好的后手能奏效,陆蘅只能任由他把药喷进嘴里。
陆蘅心里盘算着事情,哪里想得到自己现在手脚酸软,还站在光滑的浴缸里,一个没注意间,就失去了平衡——
她脚一滑,半个身子都挂在了aneta的身上。
aneta慌乱之下只能下意识地揽住了她的腰,感受到手掌下细腻微凉的触感,她突然有些紧张,又庆幸陆蘅的角度看不见她的脸,一定很红。
陆蘅还没擦干身体,水珠在aneta的衣服上晕开,一瞬间,干燥的触感变得湿润,她的心也变得像春日天空里的一朵雨云,盈满了柔软潮湿的思绪。
“我……”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然后又都讷讷地沉默下来,最后还是aneta打破尴尬,伸手扯过了早就放在旁边的浴袍,包在了陆蘅身上。
“别着凉了。”她说。
其实并不冷,空调的暖风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吹在陆蘅还带着凉意的身体上,只觉得舒服。但她不发一言,只是裹紧了浴袍,借着aneta的力量迈出了浴缸。
有什么探出了头,却又被不约而同地无视了,不过没关系,有些东西如山洪,如雪崩,苗头都微弱,最后却都,不可阻挡。
aneta把陆蘅扶到床上,又看着她喝完了水,正准备让她休息,陆蘅却叫住了她:“ann,那两个人还在吗?”
aneta这才想起来沈行止和陆岑还在隔壁,她想到陆蘅的那个所谓的弟弟就忍不住皱眉,不过既然是陆蘅家里的事,她也不好多嘴,只能说:“我去把他们叫来。”
“沈医生,多谢。”陆蘅客气地点了点头。
沈行止并不笨,刚刚那会儿功夫里,陆岑声泪俱下地向他哭诉苦衷,他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思,也知道这次是被陆蘅给利用了。
不过他并不感觉恼怒,不论如何,陆蘅都是受害者,她的这些手段不过是为了防止自己受到伤害,而陆岑再怎么可怜,也是害人的那个,如果只是因为陆蘅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就原谅他,那才讽刺。
“不用谢。”他摇了摇头,觉得有些疲惫,“如果没事了的话,我想先走了。”沈行止看出陆蘅有话要和陆岑说,不管怎么处理,应该都和他无关了。
“沈哥哥!”陆岑哀怨地叫了一声,想来拉他的手,却又不敢,只能无助地站在原地。他不敢想象陆蘅会对他说什么,他觉得害怕。
“好。”陆蘅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回答道,“这次真的很抱歉,本来想说下次请客赔罪,但你应该也不想再见我们家的人了吧。”
“不会。”沈行止说,他再也没看陆岑一眼,径自走出了房门。
“你怎么出来了?”aneta正站在门口,皱着眉问,“里头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行止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这个外国女人立刻推开了门,他刚想开口阻止,面对着紧闭的房门又讪讪地把话吞了回去,他能说什么呢?别担心,陆岑不会伤害他姐姐?
像一个笑话一样。
他失落地走出了酒店,将今天的一切当作一场怪梦,忘在了过去。
陆蘅对aneta的出现并不意外,陆岑却飞快地瞟了她一眼,神情很是惊恐。
她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漫不经心地开了口:“陆岑,你又害了我一次。”
陆岑这时候已经生不出辩解的意思,他没有去饭局,如果不是早就关机,只怕手机会被经纪人打爆,雪藏已经成了必然,而他喜欢的人……他想起沈行止决绝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只怕现在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他汲汲营营了那么久,结果现在,什么都没了。
“蘅姐姐,如果我当年没有给你下药,会不会……”他喃喃自语。
“不会。”陆蘅不想听他废话,后悔永远属于失败者,如果今天陆岑真的得手,只怕会志得意满,觉得当年下的药还不够吧。
“也是。”陆岑惨然一笑,“哪儿有那么多如果,陆蘅,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陆蘅有些不耐烦,他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她单刀直入,说出自己的目的,“这些年陆之杨应该收了你家不少东西。”
陆岑瞪大了眼睛,这会儿才显出一点人气:“你要拿我当刀子。”
“要不然呢?”陆蘅觉得他的委屈很可笑,“今天的事我可以报警的,如果没有别的用途,你以为自己还会在这里?”
“如果我不愿意,你也不能把我怎样。”陆岑心里已经怕了,但还是不想就这么让陆蘅如愿。
陆蘅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开口说:“当年怎么不见你这么有骨气?”
她摆了摆手,像是赶走什么脏东西一样,说了最后一句话:“告诉你一件事,陆葇的男朋友,是黄镇行的儿子。”
蠢货,要是没有人推波助澜,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注意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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