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客房里,烟香睡到了日晒三竿才起床,却仍觉得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
昨夜,她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就浮现出水脉姐姐拿着丝帕帮大师兄擦脸的那一幕。她怎么也忘不了,当时两人那陶醉的神情。她眼睁睁看着水脉姐姐用丝帕帮大师兄擦脸,擦着擦着,变成了用手抚摸他的脸。
那一幕,令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她宁愿没有看见那一幕,这样,她就可以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中,眼不见心不烦。可是,鸵鸟把头埋在沙滩里,选择不听不看,就以为一切都没发生了吗?
其实呢,鸵鸟在遇到危险时会将头埋在沙子中的说法,其实是人类的一种误解。鸵鸟生活在炎热的沙漠地带,那里阳光照射强烈,从地面上升的热空气,同低空的冷空气相交,由于散射而出现闪闪发光的薄雾。
平时鸵鸟总是伸长脖子透过薄雾去查看,而一旦受惊或发现敌情,它就干脆将潜望镜似的脖子平贴在地面,身体蜷曲一团,以自己暗褐色的羽毛伪装成石头或灌木丛,加上薄雾的掩护,就很难被敌人发现。
另外,鸵鸟将头和脖子贴近地面,还有两个作用,一是可听到远处的声音,有利于及早避开危险;二是可以放松颈部的肌肉,更好地消除疲劳。
事实上,并没有人真正看到过鸵鸟将头埋进沙子里去的情景,如果那样,沙子会把鸵鸟闷死的。
当时,她是想去看看大师兄是如何照顾水脉姐姐的。无意中,却让她撞见那一幕。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冲出去冷嘲热讽一番,而是默默无言快速逃离现场。
她心中一片苦涩酸楚,不过就是一桩小事。她拼命找了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别想太多。她自嘲道,这是她自愿成全的啊!
可她越思越想越心烦,脑中那一幕,挥散不去。
深秋,是一个令人惆怅的季节。烟香的心情,如同外面的世界,树叶黄了,枯萎了,凋零了。
在这枯萎的季节里,唯有枫树让人遐想。它褪去了绿色衣裳,换上了红的素妆。
她抓了件披风,披在身上,起身往外走,散散心。
心情不好的时候,出门找乐子,找来的,多半是新的烦闷。
烟香踩在枯叶铺垫的路上,倾听着枯叶碎裂时细碎的沙沙声。一丝丝风轻盈地穿过耳边,卷起树上枯黄苍老的叶子,飘飘扬扬地旋转着飞舞。
看着那枫叶一张张往下掉,她不觉产生了怜悯之心。枫叶往下掉是十分美,但是美的背后,不免产生了凄凉,凄凉背后不免产生了痛苦。正如她和大师兄,以前他们形影不离、有说有笑,现在,他们咫尺天涯、愁肠百结。
清冽的轻轻吹拂过烟香的脸,让她不觉感到了一丝寒意。
蓦地,烟香抬眸一望,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怎样一幅人与大自然和谐的画面啊!
枫叶红似火,在燃烧,旋舞着,整棵枫树俨然就是一团巨大的火焰。
就在那团火焰下,楚天阔扶着水脉,一手挽着她的手臂,一手扶着她的腰,互相依偎着取暖。哦,不!是互相依偎着站在枫树下观赏枫叶。
他们的身影,倒映在烟香的眼中,她的眸光逐渐暗淡。
水脉慢慢地伸起手来,打开手掌,便有枫叶飘落在她手中。刹那间,风停了,叶子的飘动也随之停止了。枫叶,慢慢地,慢慢落下,落在水脉乌黑的秀发上,也落在她红色的披风上。
只见楚天阔轻轻弹下落在水脉发上的枫叶。似乎两人眼中只有彼此,全然没有注意到烟香就站在远处。
那一瞬间,烟香觉得,他们两人似乎与这枫叶融为一体了。顷刻间,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定格,深秋的寒冷在这一刻,远远不比上她的心冷。
她呆立在那里,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怎么也迈不开步伐。她的脸上带着苦笑,眼眶里却已噙满了泪水。她的大师兄已经投到了别人的怀抱。
这不是她自找的吗?为什么她觉得那么难受,心中尽是惆怅?
她大师兄告诉过她,关于枫叶的传说:
在枫叶落下之前就接住枫叶的人会得到幸运。而能亲眼目睹枫叶成千成百落下的人可以在心底许下一个心愿,在将来的某一天就会悄悄实现。如果能与心爱的人一起看到枫叶飘落,两人就可以不分开。
阳光照耀着他们的背影,那一刻,她觉得阳光是那么的刺眼。她在心里诅咒着,让这阳光从她眼前消失吧。
她的诅咒即刻应验,突然乌云蔽日,刮起了一阵大风。
一阵大风吹起,千百片黄叶离开了枫树,在风中灵巧地翻飞着,旋转着。那千百片黄叶如同喝醉了酒似的,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
天啊,要不要这么灵验?简直太神奇了。烟香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切。
起风了,楚天阔柔声对水脉说道:“风大了,我扶你进屋吧。”
水脉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羞涩地望了楚天阔一眼,轻微点了下头。
烟香心中一片酸楚,仿佛肚中的东西,全都变成了醋,酸水一股脑地往上冒。
水脉和楚天阔转身。
猝不及防的,楚天阔望见了烟香幽怨的眼神,他的心颤抖了一下。清冽的吹来,让他不禁一个哆嗦,冷。
烟香的目光,对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大师兄的双眸中,有着深深的无奈与心疼。顿时,她心中的委屈倾泻而出。她连忙转身,抹去眼角的泪滴。
狭路相逢勇者胜。
她自觉不是勇者,欲拔腿就跑。身后传来了水脉的呼唤声:“烟香!”
烟香突然回过神来,咬了下牙,暗骂自己傻,在这种情况下,她留在这里干吗?
她本该悄然离开,装作视而未见。可是,现在已经迟了。水脉唤她,她傻愣着站在原地,不知要作何反应。
她转过身,呆板地望着水脉,只得笑了笑。这笑,她感觉很虚假,又勉强又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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