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伸手召回飞剑,提剑而望。
她略微审视后,便是迈开轻盈脚步,以一种奇异步法侧袭而上,似悠闲踩踏湖水,每一次落脚地面便会泛起一丝涟漪。
正好有微风拂面。
女子一个呼吸间,便已行到青衣道人身前,对身后急速而来的一抹雷光看也不看,抬手就是一剑向下。
雷光再次弹飞阁楼之中,不见踪影。
佳人握剑,并未有大开大合之势,如闲庭信步,顺手摘花,便有剑气匆匆而来。
老道人返身踏走,双手不断掐诀亦出,雷光再起,大袖之中更有一抹金光笔走龙蛇窜迎而上。
一条金色长绳如化金色小蛟盘旋围绕再起伏而去。
只为压住那把飞剑。
老道人更是高声喝道:“俞庄主,此剑交给我,你只需走到她身前抬手给他一拳,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剑修的身子骨最是糟烂。”
富家翁装扮的老人俞鸿飞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脚尖一拧,拳意凝聚一臂,有龙鸣狮吼握拳而出。
前有金绳围绕,后有拳意奔袭,那颗青色玉珠再次化为一道雷光从侧面砸来。
如此形势,不可谓不凶险至极。
修士对阵拼杀,胜负往往只在转瞬而已,尤其是这种以少应多的局面,全神贯注只是其次,要如何破局,如何抹掉其中一人,才是化险为夷之根本所在。
杏眼女子王玉亦是有些紧皱眉头,她本想先斩老道人,不曾想对方法宝如此之多,有些超出她的意料。
那道霹雳作响雷珠速度最快,尤似一道闪电从天砸来,女子倩影一闪,以单手握剑猛然挥出,看也不看回身以劈剑式想要斩断那根耀眼金绳。
谁知那根金色长绳竟迅速落降再扭转缠绕那把柳叶长剑之上,用力一拔,女子顿时被拖行而去。
身后拳意已到,俞鸿飞气势如虹,眼神凌厉,抬手就是一拳砸下,势必要一拳打碎其后脑。
女子不得已松开飞剑转身双手交叉环胸,以双臂硬吃下一拳,顿时倒飞如断线风筝,双臂传出碎裂骨响。
黝黑少年王乐躲在一边,面目着急,嘶吼道:“小姐!”
他不再多管,跳脚而起,打过打不过亦要出拳!
可当他跑到那位富家翁老人身前三丈之时,才发现双腿打抖不停,面对那老人回身势如破竹的一拳,竟不知如何躲避,又或者根本没办法躲避。
少年黝黑脸庞,其内苍白。
刚落地双臂酸麻的女子喊道:“王乐,快躲开!”
俞鸿飞暴怒一拳重重锤下,怒喝道:“小兔崽子,给我去死!”
生死只在一线而已。
可就当那决定少年生死的一拳即将落下之时,有人轻轻以二指勾勒出“行渡”二字的白色宣纸砰然碎裂,一道白色身影如长虹过隙,黝黑少年转眼不见。
再次显现之时,已在数十米外高台之上,其身旁一位白衣清秀少年长身站立,脸色沉重,一缕缕金色浩然之气缠绕双腿之上,骤然飘散作无。
俞鸿飞一拳落空,有些诧异,接着便寻望而去,质问道:“你是谁!”
那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将黝黑少年挡在身后,犹豫片刻,轻声道:“只是路过。”
黝黑少年惊魂未定,瞧见来人便是一喜,哀求道:“姜哥,救救我家小姐。”
白衣少年闻言既没点头又没摇头,轻叹一声,面向前方询问道:“两位前辈可否先行停手,关于恩怨之事,你们以后再说。”
俞鸿飞一时间看不透此人,用余光轻轻扫向青衣老道人。
后者已金绳拖回那把柳叶长剑,拂动手中拂尘嗤笑道:“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三境儒生吆五喝六,可我等修行之人,毕竟心怀仁慈,今日便网开一面不追求你横插一脚之事,速速离去。”
他眼神一冷,“不然,连你一块收拾。”
姜怀感觉衣角被死死拽住,看了一眼黝黑少年祈求之色,摇了摇头。
富家翁装扮的老人得到肯定答复后,心境坦然,再次踏起脚尖,步步向前。
他一手负于身后,作拳而藏,再次身形暴起,双拳拳意流淌自如,一拳挥出,直袭少年面门。
姜怀迅速带着王乐退步而去,更是一手捏出一张白色宣纸置于空中,八百丈气府之内浩然之气翻涌起伏,有金光叠叠攀登覆盖二指之上。
二指浮动,一气呵成。
如遇近敌,可用“逆水”。
当那道写有“逆水”二字的白色宣纸飘飘荡荡飞于老人身前之时,砰然碎裂,接着便是一股如浪潮江水般的浩然之气汹涌喷泻。
这座不大的小院顿时充斥着种种压迫气息,桌椅板凳更是猛然掀飞撞击石墙之上。
俞鸿飞双脚狠狠踩入石砖之中,可依旧一退再退,发丝飘乱,划开一条一掌浅沟。
白发老道人膛目结舌,以拂尘挡开面前凌厉气息,诧异道:“怎么可能,只不过三境而已,如何会有如此声势?”
他迅以一种独有观物法门定眼一瞧,更是张口结舌,嘀咕道:“八百丈!此人又如此年轻,难道是?”
青衣老道人随即高声问道:“你可是名列潜龙榜第一的上德书院,顾百川!”
他从未见过,可那人声名在外,资质之高压迫所有青年才俊,更被称为一国翘楚之龙头,而上德书院又有圣人坐镇。
老道人顿时冷汗直流,双手抱拳道:“真不知是书院小先生来此,还望不要见怪。”
黝黑少年王乐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顾百川,此人不是名叫姜怀吗?”
双臂依旧麻疼的杏眼女子王玉,看着这个曾经见过一面的少年,眼神拂过惊奇之意,一句离开之话回荡心头。
她远行恰巧被一位老妪收为门徒,此次返家之时,师傅说过,“虽然你资质不错,但应藏器于身,并怀有敬畏之心,四海山河,一山更比一山高,一浪更比一浪强,不说那些老东西,就举一位比你年纪还要小的少年,那人名叫顾百川,就和他那师尊一样,当年也是我们那一代头顶悬着的一座大山,无论怎么跨都跨不过去,年纪大了,更是发现已经遥不可及,恶心人的很。”
而那个白衣少年本人却是尴尬至极,翻了个白眼,笑道:“你们认错人了,我叫姜怀,但你们所说的那人,我倒算是认识,而且和他打了一架,尽管他未用全力,我亦是输了不止一步。”
“姜怀?”
青衣老道人捉摸不定,但随即又自己否定。
“绝对不可能,百年内儒生开辟气府八百丈之宽广唯有那少年一人而已。”
他想了想,随即释然,应该是这位小先生不愿暴漏身份。
老道人拱手笑道:“既然顾...姜公子出手,那老道自然不再插手此事,至于此剑?”
他有些犹豫不决,叹了口气后,收回金色长绳,随手将那柄柳叶长剑丢于一边,冷哼道:“若不是今日有姜公子出手帮你,任凭你剑术再高,老夫亦会摘取你的头颅。”
柳叶长剑脱离缠绕之后自行悬于女子身前一侧,微微颤动。
姜怀闻言却是心中苦笑一番,此人之作为自己何能看不出来真正意义所在,先是故意表现出极其不舍之态,再点明道姓说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之上忍痛放手,让人不知不觉间欠下一个人情。
此手段于燕六行巧比之如何,自然是高了不止一筹。
白衣少年轻拍腰间虚空袋,却忘了最后一坛酒水已被他入城之前饮尽,只得收手而立,看向杏眼女子道:“王姑娘,你意下如何。”
一剑在手的王玉剑意迸发,厉声道:“镜月山庄杀我王家数百人有余,此仇不报,我何以姓王。”
她扭转剑尖指向先前退于墙角的富家翁老人,怒道:“俞鸿飞,你今日必死无疑!”
后者胸口一股气机涌动,抿了抿嘴角鲜血,露出一副可怖笑意,嗤笑道:“王家小孽畜,你真以为你爹就是什么大好人?若不是我们先发制人,后面死的就是其余三大家族,谁他娘不想活着!”
他摆了摆手,长叹道:“罢了,江湖事,江湖了。老夫没有否认手上沾下数百条人命,吾儿又被你亲自诛杀,再加上老夫这颗头颅应该还差了几百颗,你若要杀就是杀,若真怕报应之事,就留他们一条生路。”
少年直接转身离去,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是不想看,也不想知道,既没身处别人立场之上,何以体会其心中所想。
从后门入从正门出的白衣少年,微微仰头,盯着烈日眯了眯眼,喃喃道:“世上可有以德报怨之事?哪怕是那些真正高高在上的仙人,虽不至于瑕疵必报,可要触摸其底线,亦会痛下杀手,手段之残忍于侩子手无差。”
“那如果说全是以直抱怨,你砍我一刀,我必须还你一刀,你杀我百人,我必须杀你百人,那书中所谓救世佛陀,割肉喂鹰,舍身喂虎又作何观解?”
少年顿时头痛愈烈,抱头低声沉吟。
他连忙捶打胸口几拳,喘气道:“不能想这些问题,牵扯太大。”
少年忍痛花足足一两白银买了一坛高粱酿酒,边走边喝,踩着泥泞脚步走出四方城,于一地回头,却是忘了回答关于那日行车杀土匪之事,只得发自内心哀叹一声,收回酒坛,在烈日下大步奔跑,脚尖生风。
酒意上头之后,少年跑过之处,带起一声声家乡童谣,很是嘹亮。
“虫儿飞,蝉儿鸣,下水摸鱼我最行,吃大饼,吃大馍,只要吃饱就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