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风暴(1 / 1)

广州东校场西侧的小院内,绿树掩映着一座灰色的两层小楼,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总顾问鲍罗廷的住所,又被称为鲍公馆。鲍公馆是目前广州的政治心脏,这与小楼主人的地位是一致的,对国民党而言鲍罗廷是孙中山请来的总顾问,对[***]而言,鲍罗廷是共产国际的代表,因此这座公馆里每天都有很多人进进出出。按照鲍罗廷的习惯,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场,与[***]人和廖仲恺这样的国民党左派都在楼上的书房中商谈,其他人则是在楼下的办公室中。

“啪”鲍罗廷挥脸色铁青,将手中的报纸重重的拍在桌上,报纸上的大标题赫然写着《国民政斧、宪法与国民革命》。鲍罗廷大声咆哮,一抹胡子在愤怒中战抖:“胡汉民今天问我,[***]员是不是要退出国民党,[***]是不是要放弃国共合作,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写这样的文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文章会严重影响我们和国民党的关系。我想知道这篇文章是谁写的。我还想知道你们对这篇文章的看法。杨,你们宣传部知道吗?”

宣传部秘书杨匏安是个清瘦青年人,梳着这个时代很常见的大背头,听完张太雷的翻译后说道:“这件事我们宣传部不知道,虽然在上个月将民国曰报划归宣传部主管,实际上还是广东省党部在艹作,报社中的人也是以前的那批人,因此具体恐怕要问陈秋霖。”

“延年同志,这篇文章是我们党内同志写的吗?”张太雷问道,他是鲍罗廷的秘书兼翻译,经常作为鲍罗廷的代表出席广东区委的会议,将广东区委的决定报告给鲍罗廷同时也传达鲍罗廷的意见或命令。

他知道鲍罗廷生气的原因,上午代元帅胡汉民来到鲍公馆,直接就问[***]是否要退出国民党,然后拿出了那张报纸。

陈延年摇摇头:“我看不像,你看,‘没有政斧即无法制定法律,无法对人民提供法律上的保障,工人农民往往只能通过罢工抗租等手段维护自己的利益,在这过程中,由于缺少政斧的引导和法律约束,时常显得简单或粗暴,其成果也无法得到保障;其过程更易引起部分人士对革命的恐惧。’,我党党员是绝不会这样认识工农运动的,这样的话与邹鲁谢持的观点是相吻合的。”

听完张太雷的翻译后,鲍罗廷这才冷静下来,仔细回味张太雷刚才给他念的内容,感到陈延年说得不错,这样的话不像是[***]员说的。

“‘北洋政斧就像一个小姑娘,谁上台,谁就重新打扮她一下,但这种打扮只是表面上的,这些政斧实质是一样的,无一不是以卖国为己任,争先恐后苦爹叫娘的扑进帝国主义的怀抱,签订一个个卖国条约。’,骂得痛快。”瞿秋白还没有看过这篇文章就被叫来开会,正抓紧时间看看究竟写了些什么让总顾问如此生气,看着看着文人习姓上来了,忍不住对其中的文字叫好。

“总顾问,我倒认为这个改之提出的尽快建立国民政斧,制定宪法还是可取的,燕京的那个散发腐尸臭的北洋政斧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中了,到了我们成立一个新政斧的时候了。而且我认为他是同情我党的,两党地位平等,那不是意味着我党即可取得公开的合法地位。”陈延年对鲍罗廷的激动有些不以为然。总书记陈独秀一直反对与国民党进行党内合作,在这近一年中党内合作已经使党的发展受到制约,党员数量基本没有增加,有些地区还出现下降趋势,党内已经有同志开始抱怨。

“不,陈,你还没有认识到它的错误,这是打着法律的幌子来反对发展工农运动,以提高我党地位为诱饵,破坏联俄联共的三大政策,这个改之是比邹鲁谢持那样的右派更坏的反革命,他的用心极其险恶。”鲍罗廷不满的瞪了瞿秋白一眼,敲着桌子大声说道。

“总顾问说得对,用西方法学观点来诬蔑伟大的工农运动,说什么,引起部分人士的恐惧,部分人士是什么人,不就是资产阶级吗,工农革命他们当然要恐惧。”杨匏安插话道。

“也不象邹鲁谢持那样的人写的,‘三大政策已经成为革命发展的基础,但关于国共关系却有些不正常的言论,这种不正常言论实则是两党地位不平等造成的,部分国民党人将[***]看成国民党的附庸,之所以有这种认识,除了国民党长期占据国内第一大党的地位而养成的视其他党派为无物的惯姓思维外,就是因为没有一个保障各党地位平等的宪法。’,这显然与邹鲁谢持的主张背道而驰,这个改之更像主张党外合作。”瞿秋白这时看完整篇文章,提出了他的看法。

“党外合作,是不是陈独秀。”鲍罗廷马上想到陈独秀当初与自己激烈争论,坚决反对党内合作,要求保持[***]的读力姓。

“独秀同志主张没收一切土地,进行重新分配,这个改之却提出制定土地法,以规定最高地租的方式来改善农民的经济。与独秀同志的主张完全不同。”谭平山分析道。

今天在广州的[***]主要人物都被召集到鲍公馆中开会,现在除了新任广东区委委员长,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人周e来还没到外,其他人都到了。

“杨,你查一下,这个改之到底是谁?”鲍罗廷现在有些平静了,只要不是[***]员写的,那么国民党就无法拿它来攻击[***]。

“不用了,我知道,”随着话声,周e来从外面进来,看见他进来,瞿秋白站起来,拉过一把椅子:“e来,坐,你总算到了。”

“没办法,我下课后才接到的通知,马上就过来了,”周e来坐下后解释道:“这篇文章是军校的一个学生写的,名叫庄继华。他不是我党党员,是国民党员。”

鲍罗廷这下明显松口气,随后警觉地问道:“他的政治态度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写这样一篇文章,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应该没有,庄继华在军校学生中威望很高,是学生领袖之一,是血花剧社的发起人,青年军人代表会的发起人之一;他与我党党员蒋先云共称为黄埔双雄,政治上应该属于中间派系,对我党比较同情,支持国共合作。”接下来周e来向与会者简单介绍了庄继华在黄埔的一些言论。

“从这篇文章来看,与庄继华平常的言论吻合,应该是他自己所为。”

“e来同志,你要注意你的立场,写这样文章的人,对我党还比较同情?”张太雷对周e来对庄继华的判断极为不满:“这是典型的右派思想,是隐藏极深的右派,应该发动军校学生对他进行批判。”

“太雷同志,据我了解他曾经当过孙中山的临时副官,深受廖仲恺和蒋介石的赏识,如果我们贸然发动对他的批判,会激化我党与国民党左派之间的矛盾。”周e来耐心的解释道。

周e来的话让鲍罗廷本要说的话又咽回去了。鲍罗廷犹豫了,他在几天前收到远东局书记维辛斯基的信,在信中维辛斯基告诉他,远东局对中国革命有一个新方案:北方方案。这个方案的重点是促成冯玉祥与孙中山联合反奉,因此接下来将大力增加对冯玉祥的支援力度,使其发动武装反奉,而他鲍罗廷在必要时要说服孙中山放弃广东,从海路将军队运至北方。

任务本身就极难完成,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庄继华跳出来说什么成立新的国民政斧,还要两党平等,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庄继华怎么会这么巧,凭空给计划增加了难度。幸好他不是[***]员,否则孙中山会怎么想,只有天知道了。

如果庄继华知道共产国际有这么个计划,他肯定将这层楼给拆了,打死不当楼主。本意只想试探广州各政治团体对他的建议的反应,没想到却捅了马蜂窝。

不过周e来的一番话却让鲍罗廷改变了主意,决定对这件事来个低调处理,但也要表态,于是鲍罗廷说道:“周,军校学生的思想工作要加强,在这场争夺学生的战斗中不能输给右派,你在军校中要批判这篇文章,但动作不要太大。杨,你们宣传部下的报纸要加强管理,民国曰报中要有我党党员,《向导》也要发表几篇批判文章。我过几天就要北上了,在我不在广州期间,局面要保持稳定。”

相对于鲍罗廷的愤怒,国民党中央商务部部长伍朝枢却神情轻松地坐在院中香樟树下的石凳上与广州《民国曰报》的副主编卢山鸣聊天,这时仆人引进一穿灰长衫的中年人,灰长衫看见两人,远远的招呼道:

“云老,嵩皓老弟,外面风聚云涌,二位却在这里躲清闲,好逍遥呀。”

“济远兄,管他外面什么风,云老这里有定风针,不用怕”卢山鸣似乎知道他所说何事。

济远走过来,一眼就看见石桌上的《民国曰报》,嘲讽道:“嵩皓兄,民国曰报什么时候改换门庭的,怎不请我去喝杯酒呀。”

“哈哈,真要改换门庭我一定请你。”卢山鸣笑道。

伍朝枢端起茶壶,在各个茶杯上一一轻点,然后笑眯眯的招呼济远:“这是今年的毛峰,最是败火。”

“我可没火,不过话要说在前面,明天的《广州群报》和这周的《香江周刊》都要和嵩皓打打擂台。”

“好,算上我一个。”话声中进来一穿西装的老者,卢山鸣当然认识,正是中央监察委员谢持。

“铭三,来得正是时候,这茶刚好。”伍朝枢招呼来人。

“铭老。”

“铭老。”

卢山鸣和济远站起来向来人抱拳施礼,谢持并不理会卢山鸣,反是走到济远面前:“我来之前就和泸生商量好了,待会他会把文章送到《民国曰报》,嵩皓你这个副主编不会不让发表吧。”

“哪能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卢山鸣笑道:“二位误会了,这事都是云老安排的。”

“哦…。”谢持狐疑的看看卢山鸣和伍朝枢。

“呵呵,这事呀,我现在也不清楚,不过当初我拿着文章去找云老,云老看后就让我先出版,这不我今天也是来问问云老,到底是怎么想的。”

伍朝枢将茶杯端至嘴边,轻轻将茶水吸进嘴里,再将杯子轻轻放下,然后好整以暇的对三人说:“我就是要发表这篇文章,因为这篇文章是一个引子,可以引出一篇更大的文章。一大的时候我们还看不明白,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共党的企图就是借我党力量发展自己的组织,然后从内部颠覆我党。可是我们看明白了,不等于其他同志明白了,现在好了,有了这篇文章,可以让更多的同志警醒。”

“改组本就是总理上了俄国人的当,尽管我们一再劝说,总理却始终没有醒悟,为什么呢?因为共党善于伪装,现在白纸黑字俱全,共党无可抵赖,这篇文章除了要平等地位外,其他的都是共党故意抛出来乱人耳目的,所以我们就抓住这点,攻击这点,打乱共党的阵脚。让总理和那些受共党蒙蔽的人清醒过来,认清苏俄和[***]的真面目。”

三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叫好。

“这下[***]可要荒了手脚,嵩皓干得漂亮,兄弟不知缘由,老弟不要见怪。”济远笑着向卢山鸣赔不是。

卢山鸣嘿嘿笑道:“我有什么功劳,这都是是云老筹划之功。”

“嵩皓老弟这次你可立大功了,给老朽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这篇文章的。”谢持问道。

“铭老,说来巧了,那天那个改之来报社找主编陈秋霖,正好陈秋霖出差,要等两天才回来,于是我就问他找陈主编什么事,他就拿出篇文章给我,当时我没注意,还与他聊了几句,才知道他是黄埔学生,是通过甘乃光来找陈主编的,因为有事耽误了一天,没想到陈主编就出差了。听他这么说我反留心了,甘乃光跑到黄埔去后尾巴翘上天,与共党打得火热,我想看看究竟是怎么文章,这一看才发现其中有玄机,于是我就去找云老,云老让我就这样发出去。”

“不过,那个庄继华似乎不是[***]员。”卢山鸣犹豫一下说道。

“共党都是秘密党员,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济远决断地说。

“济远老弟说得对,他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由不得他。”伍朝枢斩钉截铁的说。

“黄埔是什么地方?廖仲恺蒋介石是什么人?都是些亲共分子,没有这些亲共分子,总理也不会被迷惑,没有他们,我党要干净得多。”谢持毫不客气地说。

“对,打倒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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