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看见米柱发火,连忙安抚,说道:“谁敢说维新德不配位,朕跟他急,其它人不知维新办了多少事,朕可是心中有数,这官爵是给得轻了。”
米柱是他的财神爷,内帑金花银的主要挣钱人,历任东厂督主,除了爱往自己口袋里扒银子,谁会在乎内帑肥瘦?这才是第一大忠臣,米柱名声不好,朝中清流是经常批抨他,但是这些忠臣们,有谁会往内帑送钱?
魏忠贤也道:“维新是为国立有大功的,所得之权位,实至名归,如果不是他及时返回,这侯国兴己犯下诛灭九族之罪,这个蠢人,去捉人驾贴也没有,也不知给人按一个好罪名,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撇清自己,把自己摘出去。”
客氏幽怨的道:“皇上富有四海,却连奶娘和奶兄都保不住。”
朱由校不敢直视客氏的眼神。
魏忠贤道:“皇上,以祖宗基业为上呀!”
“死鬼!与汝拼了!”客氏张牙舞爪,扑向魏忠贤,脸都抓花了。
米柱看见朱由校默不作声,便让王体乾安排小太监将客氏拉开,安排去休息。
魏忠贤的脸被抓花了,他十分羞怒,连连向朱由校作揖,说道:“失礼了!当务之急,是安抚好大臣们,不能让他们再闹事了。”
米柱道:“我们应该和东林党的人谈谈,本官认为方阁老识大体,是双方沟通的桥梁。”他们商量了几句,确定好条件,便召方从哲入宫。
韩爌脾气火爆,赵南星意气用事,邹元标认死理,叶向高老奸巨滑,都不是好应付的,刘一燝威望又不足,只好让方从哲作为中间人了,两边奔走。
方从哲一心想着退休,今天的事,他并不想来,但手底下的人出了事,不为之出头,他这个首辅是当不了啦!大家会骂得更惨,眼见天色渐晚,他老人家又冷又饿,又不好意思走,他心里寻思:“今儿这事,必须得由他老方来出面,才能收拾残局,他是将退之人,必须捞点好处才成。”
这时,内官来宣:“皇上有旨,宣方从哲首辅觐见。”
俩个小太监忙将一件厚大的皮氅披在他身上,韩爌道:“阁老,必须坚持立场,寸步不让。”
邹元标道:“大人身负天下之望,万不能退缩,以招天下人失望,百官寒心。”
方从哲道:“今儿这事,必须有个解决方案,老夫去探探口风,再作定夺,诸公!皇上己服软,何不回家静侯佳音?”
赵南星道:“不成!咱们必须呆在这里,以作大人后盾,我等万众一心,奸臣屑小,才会担心害怕。”
方从哲道:“如此也好!不好,应该让大家穿件厚衣,喝口热汤,补充一下精神,如果冻坏了,饿坏了,徒令对方开心。“
赵南星本来是想口硬的,绝食可是他提出的,奈何肚子饿得咕咕叫,两腿发软,都有些看不清东西了,要他自打嘴巴,他宁愿饿死全节,但如果是有人提出了,他还是可以就坡下马的,赵南星点了点头,大臣们争相去穿衣服和热汤,米柱一直让人准备有热汤热饭,随时让大臣们吃,只是大臣们并不买帐,现在好了,大佬开口,他们争相来吃。
亓诗教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入宫了,他更不想来,但是出了这种事,他不来的话,他们齐党在朝廷,没有立足之地,方从哲既走,他就与米柱结盟。
米柱在午门之内等侯,他让人准备了暖轿,里面有小铜炉和参汤。
方从哲坐在暖轿里,手捧小铜炉,喝着参汤参,他全身暖洋洋的,说道:“米大人有心了。”
米柱道:“方阁老明年就退休了,可以养花作诗,含饴弄孙,令人羡慕,皇上对阁老的才能深为喜爱,常说,方先生一走,内阁不能放心了,皇上为表彰方阁老对朝廷的贡献,准备加封为太子少保,皇极殿大学士。”
方从哲知道这是对方在开条件,给他好处了,对此,他是非常满意的,不过有些东西他还是要争一争,方从哲道:“老夫今年七十有二,也没有几年好活,老夫从政几十年,也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朝中大臣为老夫的评价并不好呀!都不知死后混一个什么名号?”
米柱道:“文贞!不知阁老满意否?”
方从哲大出意料之外,他说道:“大臣们是不会同意的?”死后谥文贞,这是文臣仅次于文正的荣耀,以方从哲之威望,最多是文献、文端,这文贞是不敢想的了。
以文字为第一字的谥号,等级最高的是文正,其次是文贞,正、贞之后,依次与文搭配的字为成、忠、献、端、定、简、懿、肃、毅、宪、庄、敬、裕、节、义、靖、穆、昭、恪、恭、襄、清、修、康、洁、敏、达、通、介、安、烈、和、僖、荣、愍、思等,
米柱道:“恩出于上,就看皇上愿不愿意了,皇上正在艰难期,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帮忙,他一定会记着。”言下之意,这文贞还得方从哲自己给不给力。
方从哲颇为意动,文贞是他四十年宦海生涯的盖棺定论,如果让东林党主持其事,多半是文简、文定,献、忠、成都难混到,如今米柱给了他一颗定心丸,相当令他满意。
米柱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对于这些死后谥号,他一点也不在乎,如敢方从哲敢要,一个文正都可以给,只是这货胃口小,不敢问,一个文贞就打发了。
米柱他为了拉方从哲下水,那里有什么不敢答应的,既然首辅肯和他们穿一条裤子,这就万事好办了,方从哲坐在暖轿中,米柱追随在轿边,他们三言两语之间,就达成了协议,各取所需。
亓诗教提着袍裾,从后面急追上来,他用眼神询问米柱,米柱作了一个ok的手势,亓诗教并不明白ok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见米柱高兴的样子,他立即非常高兴,亓诗教可是饿了快一天,又冷又饿,能笑得出来,这叫了不起了。
亓诗教奉承道:“今日的局面,只有老师出手,才能力挽狂澜,韩某、刘某、叶某都是差了火候。”
方从哲捊须而笑,说道:“老夫这也是顺势而为。”
他们来至御书房外,魏忠贤和王体乾在门口等着,魏忠贤一拱到地道:“方先生来了,大事可定。”
方从哲可是老油条,当然不会随别人几句话而上当,他客气的回了礼说道:“魏公公!皇上的意思是?”他一碗人参汤下肚,气色好了不少,不过亓诗教就狼狈多了,面青唇白,眼看鼻涕要流,连连用丝巾擦着,以免君前失仪。
魏忠贤将皇帝的条件说了说来,侯国兴裭职,斩立决,奉圣夫人出宫,魏忠贤被下旨申斥,罚俸一年,三年内不得晋升,杨涟等四个追封、荫子,赠谥号,也作了补偿。
方从哲道:“这不够,东林这次来势汹汹,不捞够好处,他们不会罢手。”
米柱道:“皇帝不可能下罪己诏,也不可问罪于本官和魏公公,此事与本官无关,魏公公也是荐人不明,这其实是客氏唆使皇上做的。”
方从哲道:“皇上不必大罪己,这罪名也扯不到米大人身上,但是客氏不是后妃,却俨如后妃而乱政,客氏不出,天下不靖,皇上必须保证,客氏永不还宫,大臣们才会心安。”
这一次东林党来势汹汹,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不会罢休。”
米柱问:“怎么样的价码才能打动他们?”
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不肯妥协,就无法玩这个游戏。
方从哲道:“这只是老夫猜测的,韩爌意在首辅,邹元标礼部尚书,赵南星对吏部尚书虎视眈眈,叶向高至少一个次辅,至于其它的位置,也必须优先这东林,不给足这些大佬们好处,是打动不了他们的。”
米柱道:“帝王术就是平衡的艺术,这样一来,东林一党独大,朝廷成东林之天下了,皇上很难同意。”
方从哲意味深长的道:“三党联盟不也独霸朝堂吗?没有对手之后,自己人才是对手。”
米柱道:“这要皇上权衡。”
他当然不会与方从哲说,首辅之位,皇帝己芳心暗许刘一燝,对方要价太高了,他不敢答应,魏忠贤也不敢答应,要等皇帝权衡,不过这是摸清了他们的底子。
他们正式进入御书房见驾,在拜见之后,朱由校给方从哲赐坐,只有方从哲有坐,其它人都站着,米柱也是站着,亓诗教站在方从哲身边侍候着。
朱由校道:“方先生呀!饿了一天,何必由来,赐膳。”朱由校没有谈正事,先是赐膳,让方从哲、亓诗教吃饱再说,米柱和魏忠贤作陪,你还别说,这方从哲是相当高兴,皇上相当给面子,他也饿了,吃着这香喷喷的米饭,他十分高兴,看着米柱和魏忠贤在狼吞虎咽的样子,他问道:“二位还未曾用饭?”
魏忠贤叹道:“至今滴米未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