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营已经安定了,前去买粮食的军卒已经回来了,满满的十车粮肉,够他们吃好些天的了,许多几天都在饿肚子的军卒眼巴巴的望着那整片猪扇口水一个劲的往下咽,他们可有些日子没见到油水了。
宁羽吩咐下去支起炉灶,很快的,十几口大锅就排了开来,连山营中不多时便飘起了袅袅炊烟,尽管空气中仍旧燥热难耐,可是八百连山营军卒竟没有一个回营帐的,哪怕是受了伤的也被抬了出来。
雪白的大米整袋整袋的投进锅中,军中的伙夫下了下狠心,连金贵的盐巴也买了不少,没了盐巴,人就会没力气,所以这东西必不可少,整只猪被囫囵的扔进滚沸的开水中,将早就准备好的佐料全部扔进去。
没过多久便飘起了阵阵肉香,这下军卒们更是坐不住了,纷纷打着屁聊着天,说的话也与吃食脱不了关系,或许只有这样才会分散他们肚腹的渴望。
宁羽吩咐完了就进了营帐,他不想打扰这群军卒,有自己在他们连吃喝都有些拘谨,果然,等宁羽刚进营帐,外面便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随即,整片连山营顿时化作了乞丐窝。
宁羽摇摇头,不再去理会这群连流浪汉都不如的军卒,至少流浪汉还能去讨饭,这群军卒只能呆在军营中独望天日,喝着西北风,吃着漫天的风沙,饿着肚子,于是宁羽走近了那个罪魁祸首。
抬起脚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一道闷哼声传来,先前被吓晕过去的杨勇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当他看到跟前站着的两个人的时候,眼睛一瞪,张口便骂道:“无知小儿,王八蛋,你他.娘的还不快放了本将,要不然等我叔叔来了,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宁羽咧嘴一笑,看着他那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杨勇,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勇气,分明都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还能如此乐观。
秦珬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以宁羽小肚鸡肠的性子,这家伙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果不其然,宁羽没说话,从旁边犄角旮旯里找出了一块不知道放置了多久的裹脚布子,干净利落的塞进了杨勇的口中。
军营中有裹脚布这种神奇的东西本就够神奇了,而且上边还不知被沙鼠还是什么放了点作料,这就更神奇了,裹脚布子味道绝对好不了,塞进嘴里那滋味更谈不上舒坦,看他目眦欲裂的样子就知道了,等到杨勇快要窒息嗝屁的时候,宁羽猜笑呵呵的将裹脚布拽了出来。
“狗贼,本将一定……呜呜……”这杨勇显然不长记性,于是宁羽打算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于是,裹脚布又进了杨勇的嘴里。
秦珬有些不忍心看了,看着宁羽笑得如此开心,而杨勇却脸色变得乌黑,他就禁不住一阵恶寒,之余,他在想是不是将这种刑罚报给朝天阙,或许在审问犯人的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结果,心底打定了主意的秦珬不再理会宁羽,而是在考虑如何将这项惨绝人寰的刑罚发扬光大。
被塞了七八次裹脚布的杨勇终于学乖了,当宁羽第九次取下裹脚布,这家伙只是瞪着一双牛眼脸色发黑的看着他,嘴里也再没有说出什么骂人的话,只是被紧紧勒住的手脚在不停的动弹,似乎妄图挣脱绳子。
宁羽满意的点点头,将裹脚布放在一边儿,然后看着杨勇笑眯眯的问道:“杨将主,请问马贼的贼窝在哪里?”
被绑在木架上的杨勇听到宁羽的问话忽然停止了挣扎,脸上惊讶的表情一览无余,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便恢复了自然,不敢再大声说话,杨勇气弱的说道:“马贼就在城外,至于在哪里,若是本将知道的话,早就去灭了那帮杂碎了。”
宁羽呵呵一笑,旁边的秦珬忽然抬头,两只眼睛看着杨勇,马贼现在来说对他是个极为讨厌的词语,被人一巴掌当成苍蝇拍飞的感觉一点都不美妙,痛恨赤胭脂的愤恨连同马贼一块恨上了,所以他很想知道。
宁羽眯眯眼睛,灿烂的笑道:“知道吗,人的惊讶不超过一息的时间说出来的话是真的,若是超过了,有八成以上说的都是谎话,所以,你若是不想再尝尝裹脚布的滋味,最好乖乖告诉我。”
秦珬第一次听到这个道理,虽然不明白,但是还是相信他,杨勇自然更不明白,不过说谎与裹脚布他听清楚了,他自然不想再尝裹脚布的滋味,可是。
杨勇摇了摇头,十分肯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有品阶的从八品上御戎校尉,是朝廷武列,你只是无官无品的剑阁衙门师爷,你没有权力审问,快放了本将。”
听到这句话,宁羽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抬头望着杨勇说道:“原以为你是个一无是处的白痴,没想到还知道你是有品阶的武官,看来,我小瞧你了嘛,嘿嘿,不过。”
宁羽说着一把拉过坐在一旁看戏的秦珬,抽出那把陌鱼刀在杨勇面前晃了晃,随即笑道:“杨将主,你是从八品的上御戎校尉,可这柄陌鱼刀的主人可是朝天阙地字号捕头,可是堂堂正五品的官职,而且还有代天行刑的权力,别说你一个八品,就是五品的官,也能先斩后奏。”
宁羽这话说的气势恢宏,就跟他才是朝天阙的地字号捕头一般,秦珬听着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这小子狐假虎威的手段怕早就炉火纯青。
“人都会有七情六欲,所以人都会有恐惧的东西,而只有更恐惧的东西才能将恐惧压下,杨将主心中的秘密显然要比裹脚布要重要的多,嘿嘿,没关系,只要找到比你泄露秘密还要恐惧的事情就好了。”
宁羽转头朝着秦珬眨眨眼,秦珬哪里还不知道这小子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随即声音低沉阴鹫鹫的道:“朝天阙有专门的刑罚,比应天府衙门里的刑罚可有意思多了,剥皮这种刑罚就不说了,容易倒胃口,咱们不如来试试贴加官,就是不知这位杨将主能挨得过几张纸?”
宁羽满意的点点头,撇着眼睛看着木架上不断挣扎,脸色早已变得惨白的杨勇,嘿嘿一下,扬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便从外面走进一个满面红光的军卒,肚子微微鼓起,显然吃得十分欢实,那个军卒连看都没看杨勇,直接向宁羽与秦珬一拜恭敬道:“不知道两位大人有何吩咐。”
宁羽语气微沉,道:“吩咐倒是有,不过就得看咱们杨将主配不配和了。”
军卒自然不清楚宁羽所说的到底是什么,就恭候在一旁,杨勇目光闪烁,身在军营数年,他自然知道那位朝天阙的捕头口中的贴加官是什么东西,将备好的一张桑皮纸贴在脸上,然后司刑喝一口烧刀子,使劲一喷,化作的细雾使桑皮纸受潮发软,紧紧地贴在脸上,然后覆上第二张,如法炮制,犯人手足禁锢,不得动弹。
五张纸过后,揭下来,再往复,最后犯人会受不了而交代,而那五张潮湿的桑皮纸凹凸分明,犹如戏台上跳加官的面具,于是名头由此而来。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人,早就将年岁这种肤浅的东西扔掉,这就是以貌取人的后果,他忍不住想要将秘密说出来,可是话到了口中,却又被他生生憋了回去,这贴加官虽然骇人,可说了之后,后果更是他不能承受的,所以胆小懦弱的他居然硬起了一回。
杨勇等着铜铃一般的眼睛,大声道:“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说。”
宁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不过转头便对着那个军卒说道:“咱们这位杨将主变得硬气了,连贴加官都不怕,不错不错,既然他想做条汉子,咱们也不能拦着不是,这个人已经没用了,拖出去吧,告诉他们,有什么仇什么怨,尽管发,只要不死人,我不拦着。”
平日里似乎受过杨勇不少欺凌的军卒眼睛一亮,做这种事情似乎比美.美的吃一顿还要舒坦,这家伙平日里没少打骂他们,完全不将他们当成人看,军卒嘿嘿的笑了笑,眯着眼睛道:“多谢师爷承情,小的平日里可没少受他的欺负,兄弟们可是做梦都想做这件事。”
宁羽笑着点点头,摆摆手不再多言,他看着杨勇脸色分明像是见了鬼一样,可是却死活就是闭着嘴不说话,想来就是上刑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他倒是有些手段能让他开口,可都不能用在明面上,于是只得放弃了。
秦珬坐在虎皮椅上,神情悠然的看着他,问道:”你要通过这只笨熊揪出剑阁暗面里的大网,不过你可想清楚了,那张大网太多巨大,可不是你我两人就能拉得开的。“
宁羽有些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说道:“拉不开也得拉,不然以后去了帝都寸步难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