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血腥气息片刻之后被黑风所消散,可是兀然出现的残肢断臂散了一地,如此诡异的场面却就这样发生了,拿连枷的汉子手掌还握着连枷,可惜却从臂膀被生生截断,扑倒在地上颤抖如筛,连枷失去了作用,躺在地上轻轻摇晃,似乎是被风吹拂而过一般。
在强悍的血性在如此血腥之下终于溃散,没了战力的汉子颤抖着身体,再没有勇气握住刀柄,而握着刀剑的汉子,眼神抖动的看着四周,俨然没有了战意,有人后退,有人绝望,尽管眼前的少年不是一个修行者,可终究没有一个人再往前一步。
宁羽平静的荡了荡铁片剑,恍然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身上所剩无几的青衣被四散的血水打湿了几分,擦了几下,可惜却如山水墨画上的点点殷红,妖艳如梅花。
他平静的向前走,右手提着铁片,左手握着圆木,胸前挂着长弓,腰间悬着箭囊,于是,这副样子落在那些江湖汉子眼中,却无一不是杀人的利器,他们终于知道为何眼前的少年尽管只有一个人,却对着几百人脸色无惧。
来自剑阁甚至天南地北的江湖汉子们痴痴的看着走近的少年,仿佛看到了阴间的阎罗在朝他们招手,而这个看上去颇有几分温文尔雅的少年正是那勾魂的使者,轻巧的的挥一挥手,他们的魂魄就会被招走。
有个不知道是不怕死还是被血性冲昏了头脑的家伙,居然握着长刀冲了上来,下一刻就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宁羽没有挥动铁片,因为他的剑法真的不好,两指一捻,从箭囊中悄然取出一支箭羽,力道顿发,准确的插入脖颈间的穴道。
一蓬血花带过黑暗之中,那人像是一块石头重重的砸向地面,悄无声息,也就在没了气息。
宁羽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没说话,然后穿过人群,他走的有些慢,走在被血水染湿的青石路上,没有青梅煮酒,更没有笑谈天下,饮血,杀生,宁羽从来都没说过他喜欢,他只是从陌里升起的春风,想要往前,就必须胜过凛冽的寒冬。
所以所有人都看的仔仔细细,近在咫尺的少年,好似轻轻一挥手就是荣华富贵,只是刀握在他们手中,可惜却没有勇气与力量提起来,没人想死,尤其是在必知冲上去会死的前提下,一念就是生死。
南城的主事费老爷西城蒋管家还有哪位高瘦的管事这些在剑阁呼风唤雨已是多年的人物,不知何时悄然没了踪迹,那位剑阁头号贵公子杨少林自然也没了踪迹,略显几分阴森的长街上,除了哀嚎的重伤之人,其余的家伙也像是受了惊吓的老鼠,纷纷窜入了小巷之中。
宁羽静静地走着,一步两步,走得很是均匀,他的右手紧紧的握着剑柄,左手轻轻按在箭囊上,那张黄杨硬木弓也被他取了下来挂在肩膀上,两只眸子望着远处的青石路,就像是这条长街一样深邃。
他没有任何的松懈与侥幸,那一剑的效果还算不错,震慑人心算是恰到好处,可他没有因此就感到如何,因为真正的凶险还远远没有到来。
凭着那位杨老爷在剑阁布局十多年的后手,实力本就不该如此,这条路的尽头,至少会有一位修行者在等着他。
只是不知道是何等境界,三境,四境,甚至是五境,他没有什么把握。
至于雀眼儿他们,自然不能在此地久留,他们对付一般的江湖汉子还游刃有余,可是对上修行者,一境之人或许还有几分可战之力,二境还能抵御些时分,可是一旦对上三境以上的修行者,他们便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
夜色又深了几分,凭空添了几分冷意,宁羽悄悄看了一眼一旁,几株低柳刚发出几枝新芽,在寒夜中添了几分生气,两侧没有丝毫的亮光,别具声色的一面大青葫芦迎风轻晃。
他认识这个地方,烟花巷,名字起得不错,可是却有几分阴森的意思,里面是三回曲廊,十分的特别,一辆没了马匹的马车被丢弃在巷口,宁羽不禁皱了皱眉头。
忽然,一股凉意猛然从眉心窜出,毫无征兆,毫无理由的宁羽下意识侧了侧身体,一股冰凉的寒意猛然在他的胸口炸裂,砰的一声,宁羽像是秋风中被风凌乱的枯叶,猛然砸落倒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宁羽撞在了那辆马车上,情急之下,宁羽动用全身的力气劈在马车上,一道蓝色的剑弧悄然闪过,宁羽蜷缩着身体一头扎进了马车之中。
“砰……”一架颇为结实的马车顿时四散成了一片碎木,宁羽倒在木屑中央,气息有几分萎靡,忽然,胸口一颤,一口鲜血兀然喷了出来。
宁羽略显吃力的抬了抬头,眼神忽然一缩,只见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多了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黑衣少年,也如他一样在打量着自己,看到他的脸,宁羽便知道了,此人杀得人比自己要多得多,甚至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因为那股杀气,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脸上见到过。
杀气这种东西并不是天生便有的,那些高来高去的大高手,为何有人如仙人,而有人却有如厉鬼,尽管他们都是高手,那便是杀气在作怪,简单的说来,杀的人越多,那么身上积累的杀意也就越浓厚,而此人身上的杀意,只有那些万人屠的大将军身上才有。
这个少年是何人。
他的手中拿着一杆长槊靠在臂弯处,看得出那杆长槊不是凡物,槊头并非银亮的寒色,而是显得十分的殷红,他看的出那并不是材质本身的颜色,而是,血色染成的。
而且长槊的重量也十分的恐怖,槊尖只是悄然落在青石板上,可是竟然如切入豆腐一样划了进去,他的臂力如此惊人,那么武力自然不凡,宁羽微微一声苦笑,或许只有在河湟之畔见到的赤胭脂与那少女能敌得过,至于自己,鬼才打得过。
宁羽深深的呼吸几下,平复了汹涌的血气,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别看他道非道额声势惊人,又吐了血,其实他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害,那口血不过是积压在胸口的淤血而已,吐出来对他有好处,十年间,如何保护自己,怕是没人比他更擅长了。
十分的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连风也悄然安静了,彼此看着彼此,黑衣少年眼中兴趣盎然,不过看宁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令他血性澎湃的猛兽,充满了戏谑的意思。
沉默还是沉默,宁羽悄悄的按着穴位,尽量缓解胸口的气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宁羽眼神透过黑夜看着对面的黑衣少年,语气低沉淡淡的说道:“你便是杨元请来的高手。”
黑衣少年咧嘴一笑,眼神中似乎有几分不屑之意,没说话,只是看着宁羽笑的十分的开心。
宁羽皱了皱眉,脸上没了笑意,手握紧了铁片,抿了抿嘴,脸上不带任何色彩的疑问道:“难道是哑巴?”
“呜呜……”话音一落,黑衣少年嘴角的笑意又浓烈了几分,就像是蛰伏依旧的猛兽,即将露出自己的獠牙利爪,那不是消失而是停滞的夜风忽然没了那股气息的压制,气机爆开,像是鬼泣一样呜呜然。
“我对你很感兴趣,要不你来做我的副将如何?”黑衣少年单手转了转手上的长槊,操着一口干涩的声音说道。
宁羽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遇到了另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会发生什么,答案是不知所谓,因为,两个家伙本就都是各自的世界中那个最为高傲的家伙,所以,两个高傲的人碰到一块,除了高傲,没有其他。
宁羽淡淡的瞥了黑衣少年脚下的青石,已然碎成了齑粉。
眼神凝了凝,他淡淡的问道:“你不是杨元的手下,我对你的身份有些好奇!”
“我要你做我的副将。”黑衣少年继续说道。
“今夜天气不太好,没有月亮,是个杀人的好时候。”宁羽淡淡的吐出一句话。
“你不做?”黑衣少年的声音陡然提高,眼神中多了一抹血色。
“无月也就罢了,却又多了一只聒噪的乌鸦,真是无聊又无趣。”
“呵呵……”
“聒噪……”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什么停下的一丝,不过两人的话却是驴唇不对马嘴,可是发生在两人的身上却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两个高傲的家伙,谁也不愿意顺着对方而行,两人没有一个人习惯对方居高临下般的发布命令的样子,于是,就变成了这般样子。
宁羽拢起袖子在嘴角擦了擦血迹,然后一把扯掉一块衣袖,提着铁片的剑柄绑了个死结,随即,抬头,他神色明亮的瞪着黑衣少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平淡的说道:“我很佩服你!”
黑衣少年提了提长槊,眼睛莫名的眯了眯,宁羽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脚下的青石碎了!”
黑衣少年长槊一提,悍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