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帝都,东宫。
田七站在门口,弯着身子,将西凉惜蝶县主请到了东宫的凉亭,看着在凉亭之中下棋的太子殿下,心头是有疑惑的。
西凉太子奉旨查探江南盐税之事,整个朝廷都震惊于西凉太子的办事能力。只是从那次从白马寺回到东宫之后,自家主子人前人后的似乎突然变到了之前的样子,没有过这段时间的疯狂与无言的伤,依旧是那个龙章凤姿的太子殿下。只是,田七心里也有着疑惑,比如,原本对贺琳琅和皇宫那两位的态度也都回到了从前。无论谁人提到了陌涵烟,田七作为贴身的侍从,都没有感受到自家太子殿下的态度同之前有丝毫的不同。这些日子,似乎只是一个突然闯进来的异,梦,就如同陌涵烟也只是一个平常无异的女子,只是殿下的一枚棋子。看着旁边成熟了许多的惜蝶县主,田七心头莫名的有种伤感。当日白马寺的那些话语田七还是莉莉在目,只是没有想到,如今,会是这样的情形。
“参见太子殿下。”
惜蝶县主年妍玉对着西陵绯色行了一礼,田七看见自家太子放下手中的棋子,转过头打量着年妍玉,眼里没有丝毫的变化。
“起身,”西陵绯色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手中的棋子,“过来这边。”
“诺。”
年妍玉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看着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拿着棋子细细思索,似乎没有看见她,紧紧的握着双手,却不知道做什么。
“坐。”
“诺。”
西陵绯色瞥了年妍玉一眼,只见惜蝶县主不知所措的坐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似乎害怕有任何一个动作做的不妥当。似曾相识的场景不由自主的出现在脑中,只是记忆之中那人,无论怎样在内心不知所措,都会在脸上显得十分的平静,让人有种别样的心安。握着黑色棋子的手紧了紧,西陵绯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年妍玉紧紧的咬着牙,身体紧绷着,眼前这个西凉太子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让年妍玉脸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就怕惊动了对方一二。
“可会下棋?”
没有等来预想之中的那些情况,耳边想起的却是西凉太子好听的声音,温润如玉,看不出任何的不妥的情绪。
“啊,”年妍玉下意识的应答了一声,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下棋?”
“恩。”
看着西凉太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年妍玉不自觉的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又看着眼前的棋盘,一脸的懵逼。
这是什么?
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交错,是曾经在影视剧中见过的围棋,但是,这些棋子的摆放,具体是怎么回事,年妍玉完全不知道。
“围棋吗?”
年妍玉小声的说着,看了看西凉太子,又看了看眼前的围棋,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西凉的惜蝶县主,虽然是居于十二品,却也是有着名册与俸禄的,”西陵绯色将棋子放在自己的手中,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摩挲着,“年小姐是西凉建国三百年以来,第一个有着品级与封号的女子,想必对于这围棋之术,也是胸有成竹的。”
“胸有成竹?”年妍玉连忙摆手,听完西陵绯色的话,心下更是慌乱,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急忙说道,“没有没有没有。”
“父皇是一位明君,治下又是极其严格,才有这如今西凉的安宁,使西凉在这个乱世有着一席之地,”西陵绯色拿起面前的茶杯,轻轻的品着,“年小姐能得到父皇的青睐,想必自是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这围棋之术,自是不在话下。”
“我我我.....”年妍玉都急哭了,“太子殿下,我真的不会。”
西陵绯色轻轻的将茶杯放回了石桌之上,瞥了年妍玉一眼,年妍玉却吓得腿软了,整个人从石凳上摔了下来,疼的话都不敢说,只能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既然这样,”西陵绯色的话语里面带着凉意,却听不相互任何的怒火,只是轻轻的问道,“要你来,何用?”
这句话却让年妍玉后背都被汗水给浸湿了,整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以为,你年妍玉有什么资格进这东宫?”西陵绯色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作为皇子妃的基本礼仪仪态都做不到,一说话,就连基本的称呼都不会。本宫,要这样的皇子妃何用?”
“太子殿下,”年妍玉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裙摆,咬了咬牙,才鼓足了勇气,问道,“那究竟要做到哪些,才够格进这东宫?”
“这东宫的皇子妃,出身高贵,诗书礼仪自当各有涉猎,”年妍玉一位西陵绯色不会回答,却没有想到,这位西凉太子回答了,“最主要的是,需要识大体,懂进退,德行挑不出错。”
“这些不过是条条框框的东西,”年妍玉抬起头,初来时眼里的希冀都碎裂成了点点的泪光,却依旧执拗的问道,“这深宫皇室之中,还有什么还比一颗真心更珍贵吗?”
西陵绯色原本摩挲棋子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年妍玉的目光里面带着杀意。
“太子殿下是被我说中了心思吗?”年妍玉心下颤抖着,却依旧倔强的看着西陵绯色,“对太子殿下说这番话的人,恐怕是心思根本不在太子殿下身上!”
“哼,”西陵绯色冷笑一声,就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年妍玉,径直起身,“惜蝶县主,看来年夫人的死,还是没有让你学会几分懂进退,学会几分西凉女子该有的规矩!”
“那太子殿下又敢说你就不曾这样奢望过这样一个人?”年妍玉眼里是不仅仅是泪水,还有执着,“太子殿下敢说没有吗?”
西陵绯色却笑了,看着年妍玉,一字一句的说道。
“没、有。”
眼前之人依旧芝兰玉树,龙章凤姿,眉目如画,只是那双好看的墨色眸子之中里面,什么都没有。眼泪不禁从眼中流了出来,年妍玉看着西陵绯色,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不相信,不相信,”年妍玉看着西陵绯色,接连的摇着头,“你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没有呢?”
“你有,你有的!”年妍玉却跪着走到了西陵绯色面前,抓着西陵绯色的衣袖,执拗的说道,“你有,你有的!只是你不愿意承认,不敢去承认!”
西陵绯色看着年妍玉,眼里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旁边的田七连忙跑过来,拉开了挣扎的年妍玉。
“太子殿下,我是真的爱你,真的爱你,”年妍玉不停地挣扎着,只是眼光从没有离开过西陵绯色,依旧大声的说道,“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很爱爱很爱很爱。”
“我知道你这样的人对于别人冷心冷清,”年妍玉不甘心的说道,只是看着西陵绯色,径直的问道,“我究竟是哪里比不上她?哪里比不上?”
“哗啦”一声,西陵绯色轻轻的袖子轻动,黑白棋子和上好的青花瓷盏碎了一地,一时之间,东宫凉亭周围的太监侍从跪了满地,凉亭之中也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眼前之人虽然不是西凉的帝君,可是,作为西凉的太子,天子皇孙,这种从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却是真正的让年妍玉害怕了,整个人都吓晕了。
整个凉亭周围是一片压抑的静,就连午后的知了都不敢来打破这种沉闷,朱雀从外面走进来,在西陵绯色耳边低语着什么,西陵绯色皱了皱眉,看着年妍玉,若有所思。
“去吧。”
“诺。”
朱雀恭敬地行了一礼,示意身边的人,带着年妍玉下去。凉亭之中静的厉害,空气之中有着淡淡的血腥味,田七抬头,就看见自家主子坐在那里,身子一动不动,身上有种难言的落寞,只是嘴角却带着嘲笑,原本征战沙场的手却破了,鲜血从指尖溢出......
田七心下替自己主子难受,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礼部对太子妃和侧妃的甄选,可有确定名单?”
“礼部已经开始准备了,”田七说道“西凉九大世家,除了古家,均将适龄女子送入了宫中,只待明年中秋宴会,长公主决定。”
“陌家是谁?”
“陌氏嫡长女--陌氏涵婳,”田七看见自家殿下突然看过来,下意识的低了头,“据线人传来消息,是陌氏涵婳主动要求进宫的。”
“主动要求进宫?”
西陵绯色没有轻轻的重复着这句话,田七以为自家殿下会继续说着什么,却没有想到,自家殿下只是笑了笑,却无端的有种薄凉。
“这西凉,倒是越来越有趣了,”西陵绯色笑了笑,“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七天之后,西晋皇子司马言和北漠太子北冥夜会抵达西凉帝都,礼部已经做好了布置,”田七说道,“不过,线人来报。长公主知道这件事之后,中午却无端的打碎了好几个茶盏,那天长公主府,长公主仗毙了多人。”
外面有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在西陵绯色耳边说什么,田七见者自家一向喜怒难露的太子殿下突然脸色大变,脚步匆忙的离开了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