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众人对轩辕昭一语道破凌云剑法的威力强弱深感诧异,墨元瑛开始怀疑他可能是得了父亲墨云奎的真传,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便毫不犹豫地施展起最高修为的第四重连环九剑。
说实在的,像墨家八大护规弟子那样的须眉男儿,尚且只能修练到第三重,她一个女儿家能练到第四重着实不易,除了受巨子墨云奎言传身教之外,自然和她的先天禀赋和后天勤奋息息相关。墨元瑛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亲,不是跟着墨家文士开卷读书,就是跟着墨家武者操枪弄棒,整日与大老爷们打交道,没有沾染上多少胭脂气息,反倒颇具男子气概。可是毕竟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天生丽质的女子,长大之后女人的特性越来越明显,非但没有变成粗犷的男人婆,反倒增添了不少女人韵味,最终长成这副让轩辕昭既想亲近又有所忌惮的模样。
轩辕昭目前的凌云剑法已经快要突破第七重了,之前除了师父用树枝代剑给他喂招之外,根本没有机会与同门切磋这套剑法,今日见墨元瑛使出第四重连环九剑,顿感兴奋,他也使用相同层次的剑式予以还击,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对方凌烈的攻势,有几次还差点让她攻进来。其实原因很简单,一则是墨元瑛求胜心切竭尽了全力,二则轩辕昭只用剑鞘防守,不露锋芒当然发挥不出来凌云剑法的威力。
围在圈外的墨家四梁八柱都看傻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不仅会使本门剑法,而且还能抵挡住墨元瑛辛辣凌厉的攻势,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说不定已经练到与巨子墨云奎一样的第五重了。众人正在暗自猜想,轩辕昭突然招式一变,陡然加快了攻势,他开始施展第五重剑法了。
轩辕昭审时度势,最终决定速战速决,不然的话,墨元瑛久攻不下一定会竭尽全力,如果连使三遍以上的第四重剑法,很快就会抵达她的内力极限,一旦突破了极限随时都有可能危及性命。
此刻墨元瑛脸色煞白,香汗淋漓,在第五重剑法的强大攻势之下,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她的步法开始凌乱,身子歪歪斜斜的,看上去险象环生,所幸的是轩辕昭并未拔剑,而且也未尽全力,否则这一遍连环九剑使完,墨元瑛就得弃剑而降。
轩辕昭不想打飞她手中的剑让她过于难堪,但是墨元瑛的性子很倔,又不肯自己弃剑认输,这样拖下去显然不是长久之计。正在这时,墨云汉突然高喝一声道:“元瑛,你暂且退下,让护规长老来领教一下轩辕公子的凌云剑法!”云汉师伯发话了,墨元瑛不敢不听,立即剑光一闪跳出圈外。轩辕昭顺势收回剑鞘,终于可以长长吁口气了,他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一边摇头,唉,从来没打这么累过。
四个云字辈的墨家武者捋起袖子,每个人从兵器架上摘下一柄寒光闪闪的青钢剑,然后撅起胡子瞪着眼睛,缓步过来将轩辕昭围在当中。这一次没人敢站出来单挑,竟然改成群殴了,如果在江湖上这么做的话,那是相当没面子的事儿。说出去确实是挺丢人的,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墨家武者,四个打一个,而且还是四个长老级的人物,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传到江湖上当真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但是这四位墨家武者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们神色肃然如临大敌,看样子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称称这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重了。
轩辕昭是识货之人,仅从四个人站立的方位和架式,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剑阵,而且还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四象剑阵,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师父说起过,看来这几个墨家老头儿对他还是蛮重视的嘛,这是摆明了要考较考较他的能耐了。
轩辕昭心中暗自冷笑,老虎不发威真被人当成病猫了,适才他没有打败墨元瑛,那是因为受救命恩人云奎师叔临终重托,将来还要尽全力照料她,怎么能让她难堪下不来台?但是这几个所谓的墨家护规长老就不同了,当年师父墨云迪自从弃了巨子之位,再也不肯与墨家人有任何瓜葛,其中的原由说不定就与他们这几个老头儿有关,哼,今日正好借这个机会替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其实轩辕昭猜想的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不太清楚其中的具体细节而已。当年墨云迪毅然放弃巨子之位,留在汴京寻找自己的未婚妻,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他是与墨家这些云字辈师兄师弟们意见相左,墨云迪只想将墨家武学发扬光大,而他们则一心一意想在炎宋皇朝传播墨学,使其成为与儒学并驾齐驱的显学,但是掌门之人对此毫无兴趣,是以这一宏图大业被无限期的搁浅,因此师兄师弟们对墨云迪颇有微词,纷纷谴责他不奉墨子不遵墨规,而且暗地里联起手来准备赶他下台。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与谋,墨云迪得知内情之后,一气之下主动将巨子之位让给墨云奎一走了之。
墨家人在墨云奎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的跟着炎宋皇朝渡江南下,到新都锦安城传播墨学,刚开始的时候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墨家人膨胀得很厉害,到处开馆建学,很快墨学在京师锦安城巍然成风,风头之盛几乎碾压儒学。天道宗的朱季夫一见势头不妙,再不釜底抽薪眼看儒学就要沦陷了,当即严令锦安府封馆拿人,于是传播墨学的墨家文士大都嘡啷入狱,所幸的是,墨者武者却幸免于难,但也只能由公开授徒转为地下秘密活动。
墨云奎眼看着墨家大业毁于己手,愧不该当初不听从云迪师兄的劝告。墨云迪临走之时曾再三告诫他,当今天下以儒教治国,朝廷是不会让墨学成为显学的,与其这样顶着风上,不如踏踏实实的把墨家武学独树一帜发扬光大。谁知当时墨家人上上下下鬼迷心窍,不撞南墙不回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结果就是学馆被封,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墨士被抓,很多博学墨士至今仍在受着牢狱之苦。
万般无奈之下,墨云奎找到一向与天道宗政见不和的平原郡王韩贵胄,答应为他效力,到北国窃取绝密军事情报,条件是释放被捕的所有墨家文士,同时允许墨学在京城传教。当时韩贵胄出于个人目的满口答应,墨云奎便带着四个同门师弟去了北国,谁知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不过机缘巧合,正是因为这次北国之行,这才让墨云奎有机会碰到云迪师兄的传人轩辕昭,其实早在墨家人被天道宗吊着打的时候,他就有了把巨子之位归还给云迪师兄的念头,而轩辕昭的出现正好让他如愿以偿,是以临终之时执意让轩辕昭将乌金项锁戴在脖子上。
此刻轩辕昭冷眼盯着面前的四个墨家长老,他们年纪最大的不过五十来岁,最小的四十出头,正是老当益壮之年,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太阳穴高高突起,一看就是内功深湛的武术高手。轩辕昭知道本门剑法的厉害,更加知道四象剑阵的厉害,这一次较量必然得竭尽全力了,不能让他们小瞧了自己,更加不能给师父墨云迪脸上抹黑。轩辕昭想到这里,于是两手一抖,嘡啷一声乌剑出鞘!
四位墨者长老一看这柄乌剑,每个人都禁不住后退了半步。他们就算是瞎子,其实只凭这柄剑的出鞘之声就能听得出来,正是本门镇家之宝的玄铁重剑,它与乌金项锁同属于墨家传家的宝物。当年墨云迪临走之时,本是将其交还给墨家人的,但是同门师兄弟里面大都是由他代师传艺,说是师兄弟其实有着授业之恩,这件物什一旦交还,墨云迪将与墨家人从此再无瓜葛,于是众人跪求其携带身上作为纪念,等其百年之后再交还墨家,没想到今日却在这小子手上,如此一来,毫无疑问,这小子一定是前任巨子的关门高足了。
尽管已经识别出来轩辕昭的真实身份,此刻四位墨者长老却无意与之相认,这不是他们铁面无情六亲不认,而是接下来要做的决定关涉到墨家人的前途命运,也关系到墨家执规人元瑛姑娘的大事,因此不能不谨慎对待。
此刻墨元瑛的内衣尽湿,打斗的时候她还浑然不觉,骤然一停,里面冷嗖嗖冰凉凉的,弄得浑身不舒服,但是却不肯进屋换件衣裳,她怕错过了眼前这台大戏。刚才与轩辕昭交手,她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居然讨不得半点便宜,对方看上去只不过比她大了两三岁的样子,真不知他是怎么练成的。
当她看到那柄玄铁重剑之时,几乎要惊叫出来了,她在孙二嫂鱼羹店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这柄锈迹斑斑的破剑一定大有来历,原来竟是墨家镇家之宝,只是剑鞘弄成这副狼狈样子,可能是在掩人耳目吧。既然玄铁重剑握在他的手上,足以说明他就是前任巨子墨云迪的传人,如此说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不过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位轩辕公子是怎么和父亲墨云奎结识的,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元瑛急切地想当面问个清楚,可是她一看四位墨者长老已经拉开了架式,摆好了久负盛名的四象剑阵,知道这场恶战已经在所难免。墨云瑛蛾眉紧蹙,似乎从她记事起,就没有人能够破了墨家人的四象剑阵,甚至连自己的父亲墨云奎在里面都撑不了几个弹指,此时此刻,她竟然莫名其妙替轩辕昭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