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孩子一溜烟儿钻进杂林抄近路跑了。
黑牛架起长弓,一支笔直的自制乌竹箭离弦而出,插在领首的大胡子和尚跟前:“谁敢再向前一步,我不客气了!”
大胡子和尚哈哈大笑,停住脚步道:“你一把弓能伤几个人?我们只要那头铁牛,我知道铁牛是赵翔的,和你无关,乖乖闪到一边,别说我们十几个人,就是一对一,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别犯傻把小命也搭上了!”
黑牛笑笑:“你真傻还是假傻?我是空手当然打不过你,你们人多,我也顾不上别人,只射。你一人,看你能不能打到我。”
大胡子的脸就黑了,看看身后跟着的僧众,要他们为自己当挡箭牌是不可能的,喝酒吃肉还差不多,嘴上叫嚣,脚下却不动:“敬你是条汉子才和你说话,放下弓箭回去,我们只要铁牛!不然我灭了你五田村全村!”
黑牛坐在拖拉机上,手里依旧张着弓对着大胡子,两边相距不过十丈,就这么对峙着。
大胡子知道很快那些孩子会通知到所有村民,不过就算整个五田村都冲出来他也不放在眼中,被欺凌惯了的软脚蟹是硬不起来的。他怕的是纯阳,所以他要赶在纯阳出现之前将铁牛抢回寺中,差一步也不CD给我往前冲,他不敢伤人,伤了人整个五田村都要被牵连遭殃……”大胡子动员起左右僧众,但众僧只保持脸上的激愤之情,脚下与他一样并没挪动半分。
“你们这群吃白饭的废物!”大胡子恨得直咬牙,却没不半点办法。都是同门师兄弟,临时让他带队,出来耍威风还行,真要拼命就另说了。
大胡子想到法明师叔,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一跺脚自己往前冲了。
黑牛连放两箭,却只射在地上。他确实不敢伤人,拥有制式武器已经是违法了,官府却会假装不知道,因为猎户都有弓,打猎也是缓解地区粮食供应的一种重要形式,查弓也就意味着夺人饭碗。
但是,本应用来打猎官府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弓,却伤了人,性质就不一样了。私藏弓箭,这是一个人的罪,但是保甲制之下却无人举报,这就有事了。
王安石的保甲法,随着时间推移早已废除,但靖康之后却有特例,就是南方各地管理北边迁来的“浮客”“佃户”,基本采用保甲制。针对性的,带有歧视的管理方法,直到这些外来人口真正定居下来才取消。
所以,理论上黑牛一人藏弓被举报的话,是要全村受罪的。有所顾忌自然而然就只敢往地上瞄了。
放完箭将弓一放,挂了档,铁牛便冲了出去。
包括大胡子在内所有和尚都没亲眼见过铁牛这种怪物,当一头发着突突突巨响、冒着烟的怪兽冲来,就只剩下避让的份了。
铁牛怪吼着,喷着烟怪兽般狂奔而来,僧众吓得让开一条道来。黑牛毫不犹豫穿过人群,没有受到丝毫阻拦。
待僧众反应过来时,铁牛已爬上了田岸在林间小道蹿到几十丈外了。
大胡子吼道:“愣着干嘛!追啊!”
于是乎,林间小道上,一辆拖拉机在前,一群和尚在后面狂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黑牛一路开车直冲西边,他知道村民都在那里,将铁牛开到升降台上固然是来得及的,可是十几个和尚冲到山顶,那里就没人能保住铁牛了。
好在铁牛看起来笨重,跑起来却惊人地快,一路将杂林伸向路中的枝叶被擦得哗哗响。
才过小芝山石崖边升降台,前面一大群人涌过来,满满的将整段路都堵住了。众人见奔来的铁牛上是黑牛,纷纷让到两侧留出整条道路让他通过。
五田村民老少壮青五十多人随后提着大砍刀就冲了过去,后面追赶的和尚们哪里见过这种仗阵,连滚带爬跑回开元寺去了。
原本还想在泥腿子面前发发威风的大胡子瞬间傻眼,还没反应过来,被同伙拉扯了一下,便也跟差一路狂奔而去,还不忘回头大骂:“反了天了你们这群下地狱的东西!”
但村民速度丝毫不减,大胡子只得留着气力没命地跑,眼前出现了界河,也顾不上绕道小桥,纵身一跃,重重踩着到先下河的一个师兄弟背上,连滚带爬上了岸,回头一看那些村民还在追来,大明晃晃的大砍刀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积怨已久的五田村民站在河边挥舞着明晃晃的砍刀,足足叫嚣了半个多小时。开元寺的法能住持站在方丈院阁楼上脸色铁青,一个想附身上来的女子被他一脚重重踹到地上,小沙弥只是送了杯茶,便被扇了两巴掌。住持暴怒,却没有为那些逃回来的和尚讨回公道。毕竟这只是一次偷袭,偷袭不成,却激起了整个五田村的反抗,往日如羊任人宰割的泥腿子们居然变成了洪水猛兽……
村民回去干活了,在给水水北支犁田的许三德也被招唤回来,两辆铁牛被送到山顶锁了起来。
何德芳了解那些和尚的德性,急匆匆赶到山上,敲了木屋的门。
屋内,两姐弟正在客厅里写作业,招娣开了门,何德芳站在门口不敢进:“招娣,你快通报赵先生,就说老汉有紧急事找他商议。”
招娣道:“赵先生不在,前天早上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何德芳急得团团转:“老道长在吗?”
招娣:“老伯,发生什么事了?老道长正在闭关辟谷,几天都没出来了。”
“这可怎么好!开元寺那些和尚要来抢铁牛!你快些通报道长!”
招娣自然也急:“可是,可是老道长在闭关啊!我就算把门拍破了他在里面也听不到一丝声响,只有赵先生才有办法进去,而且先生走的时候交待了让你全权负责耕重事务,老伯,真的一定要他们出来才行吗?”
何德芳面上一滞,想到当时赵翔确实已经交代让他全权负责夏耕之事,自己一慌便将其抛到脑后,五十多岁的人了,倒不好意思起来,道:“招娣,便依赵先生所言我来处理,你也不用惊动老道长。快去将门窗关好锁死,从此刻起不得开门,直到形势缓过来再做打算。”
何德芳转身离开,招娣却叫住了他:“先生留了封信,说如果村中与五田村发生冲突,再让我转交给你。”
信封不大,是现代最普通的白色商务信封,上面印着“何乡老亲启”几个繁体宋体字,里面一张折叠好的A4白纸,触手便觉厚实。这样的纸张对何德芳而言自然也是一种震撼,似乎从赵翔手中拿出的任何东西都只能用“精美绝伦”来形容。
只是横向的字看起来有些别扭,但那却是印上去的蝇头小字,雪白的纸上竟无半丝脏污,一笔一画皆清晰可见,教人看着舒服之极,以至于何德芳立马忘了字向,而莫名地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