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倪瑞轩神清气爽起来。
郎中如释重负,抹尽额头汗水说道:“一剂虎狼药,身子弱的人万万不敢用,这一身汗出尽了阴毒,先生不日会好转。”
倪瑞轩原本想掀开被子坐起来,让郎中伸手按住了。
听郎中所言已无大碍,一家人松了口气,留下倪瑞青照看。
眼看倪瑞轩复又沉沉睡去,倪瑞青走出房间来到院里,深吸一口气。
秋雨过后天气清爽,压于心头的阴霾散尽,倪瑞青抬眼看天幕点点星光,心情愉悦许多。
嫁到土梁村之后回圩子时间很少,刘家大院新落成还没仔细观赏过,倪瑞青从前院往后走,想看一下刘家大院的气势。
枣树枝繁叶茂,似乎闻到小枣长熟的甜味,院子里沉静如哺完母乳的婴儿,静谧甜睡。
伏于房顶瓦楞间的夜猫睡梦中醒来,舒展腰身。
倪瑞青走走停停,站在走廊,见小门并没上锁,轻轻一推开了,抬脚跨入后院。
她推开小门时,脑子里还冒出一个念头,后院是下人住的,不要进去,可是好奇心驱使她走了进来。
后院多了牲口的臊味和喘息,缺少前院安详与宁静。
她立在原地犹豫不决,没继续前行,正要回前院吧,正在此时从土楼黑睃睃的门洞里走出一个人。
倪瑞青虽吓一跳,但他知道是民团队员值更,也没太多意外,眼瞧着黑影越走越近,认出是王豆豆。
王豆豆与瑞青近在咫尺两个人都不自然起来。
出嫁日王豆豆在河堤上送自己一对做工精巧的银手镯和银耳环,至今仍未言谢,其实想着见到他还给他,又觉不妥,最后想到等他娶亲之日送给他的新娘。
两人面面相觑,听见对方隐隐心跳。
倪瑞青明白王豆豆的心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为人妻亦为人母,她爱冯锦汉,不会允许另一个男人走进心里。
“你在当值吗?”倪瑞青问。
“是,瑞轩哥好些了吗?”王豆豆问。
“刚刚睡安稳了。”倪瑞青说。她知道王豆豆和倪瑞轩从小要好,所以才让王豆事当管家。
“你该成家了,你和瑞轩同龄,他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还是孤单一人。”倪瑞青说。
“自从你出嫁后,心被掏空了一般,再没心情想这事。”王豆豆说。
王豆豆的话让倪瑞青开始不安起来,暗夜中四周无人,后悔冒冒然闯入后院。
“你别这么说,大家同在一个圩子里,从小一起长大,有兄妹情份。”倪瑞青解释说。
她从来没注意过王豆豆,因为与弟弟在一起玩的都是比自己年龄小的。如果不是去土梁村养病,也许不会与冯锦汉产生感情,并嫁给他。
“我心里有你很多年了,只是不敢说,见你时会害怕,瑞轩哥成亲那天见你和冯哥眉目传情,才知道迟了。”王豆豆边说边向前跨一步。
倪瑞青后退一步说:“是的,一切都过去了。”
“瑞青姐,你仍是那么漂亮。”王豆豆说,他的眼里星光闪闪。
“已经当妈了,不漂亮了。”倪瑞青心里有些慌乱,除了冯锦汉说自己美,从没听别的男人说过。
“暗思量,人生无常,自己像无帆无桨漂于河面的孤舟,随波随风而行。”王豆豆说话声很轻,像是自言自语,透着伤感和无奈。
倪瑞青惊讶于他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十足像土梁村学堂里教儿子读书的先生。
“太夜了,我该回了。”倪瑞青转身回前院。
“你这一走,在我们中间又将是隔着一条天河了。”王豆豆说。
倪瑞青凛然一惊,没敢接他的话,隔天河的是牛郎织女。
王豆豆闭上眼回忆她袅娜的身影。
暗淡的星光下王豆豆呆立片刻,步履拖沓,走进土楼暗影里。
谁也不会想到,这天夜里朱成国带人偷袭土粱村。
董镖去小刘圩子,朱成国亲自带人去打土梁村的。
老宅祖屋被烧,听说人数很多,朱成国暗示朱师爷查都有谁参与了。
朱修道没找外人,而是修一封书信回乡,让他的亲爹暗中查访,最终打听到是土梁村和小刘圩子联手。事实上,即便刘宝不说出刘家地窖中藏有大量现大洋,朱成国也会派人马攻打小刘圩子。当攻打小刘圩子人马刚一启船,他当即带人直扑土梁村,分而击之,互不能援。
也是冯家难逃此劫,当夜守更冯老四因喝醉酒,难抵困意,吹熄灯笼,倒在村头麦桔垛前睡着了。等他醒来见到晨风中的冯家四合院余烟袅袅,冯老四大惊失色,敲响更锣召集村民为时己晚,村民围拢后一脸迷惘,这么大的四合院着了火,竟然没人听到狗叫。原来,村里的狗都被朱秃子事先用涂了蛇毒的肉,给毒死了。当人们从灰烬中找到冯信之夫妻,已经烧成两个黑炭团。
冯老四骑马赶到小刘子报信,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冯锦汉和倪瑞青听完噩耗,无异于晴天霹雳,双双晕倒在地。
福兮祸兮,祸福相依。
正是冯家遭此大难,激起冯锦汉毅然决然告别美妻幼儿,去桃源县找到大胡子营长,报名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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