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朗的天气,过了午后逐渐阴沉了下来,就好像现在的心情,沉默、悲痛。
清溪村,苏家宅。
悠然一家人刚刚到达就听见满院子的哭声,情绪本已经平静下来的秦母,在接触到这样的场景后,又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刚迈入院门就飞奔起来,直直朝正房跑去。
秦父见此没有平时的富贵老爷的稳重样,抬步就追了上去;而悠然和秦恣染也紧随其后的跟上。
“呜呜……爹……”
“爷爷……”
“……太爷爷……呜呜……”
秦母一冲进正房屋内,看到三叔公的遗体躺在床上,屋子里跪了满地的比逝者辈分小的苏家晚辈们。她含泪跑过去跪下哭喊着说:“三叔公,你为什么不等见云儿一面?为什么?……呜呜呜……三叔公……”
秦父进屋后看到的情景就是自己的妻子痛哭流涕的趴伏在床边,一声声的叫着‘三叔公’,可无论她如何的哭喊,床上双眼紧闭的老人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了。
秦怀海依照礼数,进屋跪倒地上,先给离世的老人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起身来到秦母身边安慰她。
“绣云,不哭了,你这个样子,会让三叔公走也有的不安心的。”秦父拥上她的肩膀劝慰着。
“相公……三叔公他……呜呜……他……”秦母泪流满面的看向秦父,抽噎的说着话。
“好了,我知道,都知道……不哭了。”他拥她入怀,轻声地回应着她。
“呜呜呜呜……”秦母在秦父怀里又一次泪流成河。
秦父没法子,只能默默地抱着她让她哭个够了。
“侄女婿,把云儿交给我们吧?你们一家人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去休息休息。”这时秦母苏绣云的两位伯娘走了过来,大伯娘一脸心疼的看着哭的双眼通红的秦母,温和的向秦父说道。
秦父虽然很想陪伴着秦母,但他知道此时的妻子需要的是长辈们给予的温暖。他低头看看依旧在他怀里哭泣的娘子,然后抬头认真的对两位伯娘说道:“那就麻烦二老了。”
“说的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把她交给我们吧!我们劝劝她……”秦母的二伯娘一边伸手搀过秦母,一边对着秦怀海说着。
然后转头向秦母的大伯娘说:“大嫂,咱们去我屋里吧?”
“也好,我屋里老太太在呢,她要是看到云儿这样子,又该伤心了。”秦母的大伯娘擦擦脸上的泪水说道。
“那走吧……”说完,两人搀扶着已经哭的有些虚脱的秦母朝屋外走去。
悠然和秦恣染一直站在屋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形,他们不是不想进去,而是因为年纪轻,也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儿,不知道进去后应该行怎么的礼数。
看着大姥姥和二姥姥把娘亲搀走了,他们也放心了一些,不然秦母一直在这里的话,非再次哭晕过去不可。
秦父随后也走了出来,见到他们之后,才想起来在路上忘记教他们这种情况的礼数问题了。
“你们进来,先到床前去给你们的三曾姥爷磕三个头,之后的礼数,一会儿我在交代给你们。”说完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疑惑道:“恩儿和思儿呢?”
“刚刚看到娘哭着跑进来,他们有些被吓到了,哭闹了起来。没办法,我只能让兰姨和菊姨把他们带到别处去安慰了。”秦恣染出声解释道:“而且我也怕他们两个小孩子过来见到三曾姥爷会害怕,才吩咐把他们带开的。”
“嗯!恣儿做的很好,知道为弟弟妹妹们着想。你们先去行礼吧……”秦父心怀安慰的说。
“是,爹爹。”秦恣染和悠然点头答应。
两人进了屋,走到床前跪下,认认真真,神情肃穆,心怀恭敬的给三曾姥爷的遗体磕头行礼。
悠然两个人是最小辈,不能让长辈们扶起;于是苏静同带着弟妹们走了过来,伸手扶起两兄妹,这样才算行礼完毕。
“……悠儿。”悠然被苏静柔和苏静朵一左一右的搀着手臂走出了房间,一出来苏静朵就眼含泪水的唤了她一声。
悠然看着她们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知道她们此时此刻内心应该很是难过吧!她们也才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就遇到这种亲人离世的分别之痛,心里该承受着怎样的悲痛欲绝啊?
她抽出双手环抱住两人,三个人头抵着头,轻声说道:“静柔姐,静朵姐……你们想哭就哭吧!悠儿给你们肩膀靠……”
“……唔呜呜呜……”两个人实在是压抑的够久了,此时听到悠然这样说,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全都听话的靠在悠然瘦弱的肩膀上抽抽噎噎起来。
她们身后站着秦恣染和苏静同四兄弟,皆都眼圈红红的。他们是男孩子,不能像女孩子一样说哭就哭,苏家兄弟几人自小就被太爷爷教导,要学会什么是坚强,即使再痛再伤心也要学会忍受;因为他们以后都是苏家的顶梁柱,要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们现在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们,给她们制造一个安静的空间,让她们好好的宣泄一下自己的悲伤……
这里的丧事习俗是有大小三天区分的。如果逝者是在午夜子时到白天午时这一时间段内逝世的,那么就是小三天,等到傍晚时分就可以入棺至灵堂办丧事了;如果是在午时之后,子时之前这一时间段内逝世的,那么就要停放遗体过夜,在第二日的下午才能入棺至灵堂,这就是大三天。
悠然的三曾姥爷是在寅时过世的,这样就是要按小三天操办丧事。他们一家人到的时侯正是中午刚过,也就是中午一点钟左右的样子。这个时候正是苏家的直系与外系亲戚赶来的时候。
每位亲戚来后,首先要向逝者的遗体行磕头礼,然后去专门的房间里领取制作孝服用的白麻布,然后由请来专门帮忙操办丧事的婆子妇人们给进行缝制。以后就是穿起孝服等候操办灵堂。
下午,灵堂已经搭建的完成了,大约有现代时间的四五点钟的样子时,该举行入殓了。首先由子女在逝者口中放入一枚铜钱,然后净身穿新衣,这里没有现代的那种‘送老衣’,人死后只要穿着体面一点就可以。
接下来就是入棺,先在棺木里投放一些铜板,然后在内铺一条黄褥子,死者入棺,在其上盖白色被子,这意味着给逝者铺金盖银;以后盖棺材盖,用铆钉定死。
之后,把棺材抬至灵堂里,在棺木前设置供桌,上放长明灯一盏,香炉一座。长明灯点燃后直到逝者入土之前都不能灭掉,要一直燃着;香炉上点燃三炷香,这香也是不间断的焚着。
这里有钱人家有亡者的话,第一晚是要请和尚来念经做法事的,以祈求逝者早登极乐,第二晚在行‘入殓礼’;而普通人家则是第一夜子女守灵一晚,第二晚行‘入殓礼’。
苏家因为有秦母的原由在,秦父命人请了最好的得道高僧前来做法事,这可是在清溪村算得上头一份儿了!
傍晚时分,该用晚饭了,这里的丧事和办喜事一样,也是要设席请宴的。操办宴席的依旧是悠然向司空铭逸借来的大厨,打下手的则是招聘的村子里的媳妇婆子们,来回端菜的则是秦家的家丁。
一顿饭过后,今天的事也就完成的七七八八了。之后就是由请来的僧人们诵经,办法事了。
入夜,悠然和苏家姐妹挤在一张床上,耳边听着外面院子里传进来的咏颂经文声,一直无法入睡。她躺在最边上,轻轻的翻了个身侧躺着。
“悠儿,你还没睡吗?是不是床板太硬了?用不用我在拿一床褥子给你垫底下?那样能软一点儿。”也还没有睡着的苏静柔,听到悠然一直在翻身,以为她是睡不惯这种硬板床,于是开口轻声问道。
“……不是,静柔姐,我只是心里闷闷的,所以才睡不着的。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那我不动了,你睡吧!”悠然也轻声的回应。
苏静柔沉默了片刻,轻轻的把手伸过来,揽过悠然的腰,靠近她,“悠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一直坚强着安慰着我们,安慰着长辈。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了,你哭一下吧,心里会好受一些。”
“……”悠然不说话了,就这样静静的被她搂进怀里,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她真的忍耐好久了,无论是前世的二十多年还是来这里的这一年多里,这还是她第一次失去一位亲人。那种感觉,真的很让人悲伤。心里的痛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而是那种钝钝的就好像用一把刀一下一下的剌着,让人痛彻心扉!
不知是因为哭过好受些了的原因,还是因为静柔姐的怀抱太过温暖,总之,她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清晨,天刚亮,悠然就被晚云和晚雪给叫醒了。
“小姐,夫人让奴婢们来叫你起床,说等一下要回家去准备祭桌。”晚云一边服侍着悠然穿衣,一边轻声的说着,以防吵醒还在熟睡的苏家姐妹。
“嗯,那咱们快一点吧。”
这是第二天要行的吊唁礼。由已出嫁的女儿和侄女以及男性亡者的妻子的娘家人都有摆祭桌前来吊唁。而除了这三者之外的亲戚和一些邻里朋友之类的非亲属的客人则是拿着纸钱,直接到灵堂内行礼,亲戚们行三拜九叩行,而非亲属类的客人行鞠躬礼就可以了。
悠然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然后跟着晚云和晚雪去和家人汇合。等人到齐,向苏家人报备了一声,就齐齐往回赶了。
秦宅离这里不远也不近,一来回快马加鞭的有一个半时辰也就到了。但是今天还要准备一些拜祭用的东西,所以他们早早的赶回去,就能多富余一点时间出来,准备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