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对惠娘一直心怀愧疚,从她坚持为惠娘立牌位,再到对陆曦儿悉心照顾处处体谅便可以清楚看出来,周氏心一直记挂惠娘这个好姐妹。
沈溪却无法面对陆曦儿进门这件事。
但正如周氏所说,陆曦儿现在年岁不小,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没病没灾,有婚约在身,算是作妾,进入沈家也会受到优待,可苦等几年还是没能进入沈家门,周氏自然不乐意了。
我的好姐妹的女儿,跟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为什么不早点儿娶进门来给老娘生几个大胖孙子?
沈溪没有给周氏胡搅蛮缠的机会,道:“娘,关于曦儿和小进门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现在这样除了给我添麻烦没有其他任何作用!现在京城局势不明,西北那边情况如何也是未知数,在前景不明的情况下,我不会轻易改变现在的生活!”
“你放心,我会对她们有所交待,但绝对不是现在,算你勉强我也没用!”
沈溪每一句话都说得干脆直接,明确告诉周氏趁早断了这念头。
周氏看着沈溪,脸满是不可置信:“你个臭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娘的话都不听了?别人家如果养着订过婚的小丫头,都巴不得早点娶进门来,你倒好,人在家里,朝夕相处,你还真当她们是你亲妹妹?也不想想,当初你孙姨对你那么好……”
周氏的嘴是个破罐子,装进水洒个不停,沈溪不想听周氏说下去,大声道:“家里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两天后咱们便动身前往京城。”
“一别京师差不多是两年,此番抵京后咱们得好好把宅院修缮一下。娘回去好好准备,不要落下什么东西,短时间内我们估计不会回湖广了!我公事在身,晚不回来了。”
……
……
沈溪心情烦躁,直接出了总督府,打算今晚凑合着在外过一夜。
自打出任两省总督,武昌府乃至湖广、江西都以沈溪为尊,地方军政大权掌握手,即便是两省三司衙门要做什么事也要先向沈溪请示。在自己地盘,沈溪感受到一切尽在掌握的成感。
但此时沈溪心则充满失落,马要离开湖广,之前的苦心经营付诸流水,必须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打拼。
沈溪身后跟着一群人,这间既有车马帮跟着他走南闯北的老兄弟,也有当初自京师南下的侍卫直军的宫廷侍卫,还有自火器营抽调身边随身保护的精锐。
马九问道:“大人,这是往何处去?”
沈溪一直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听到这话他回头看了看马九,道:“九哥,你先回去陪老婆孩子,我只是出来走走看看,明日一大早我先去都司衙门,然后再去火器营营地,尚有不少事情要安排!”
“是!”
马九恭敬领命而去。
马九离开后,云柳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带来京城的最新情报。
“大人……”
云柳正要说什么,沈溪一摆手:“暂且不忙说,武昌府除教坊司外,风月之所一共有几处?”
云柳十分惊讶,她不明白沈溪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恭敬回道:“回大人的话,江夏城内一共有教坊司一处,秦楼八处,但为数众多的私娼馆所未曾计算在内……”
“嗯!”
沈溪点了点头,“带我去一处,我想喝酒。”
云柳更怪了,沈溪居然想喝“花酒”,这跟她以前认识的沈溪大不相同。
但云柳一向对沈溪言听计从,在她看来,既然沈溪吩咐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算真的是去喝花酒,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云柳提醒道:“大人,喝酒的话,教坊司较合适,出入的都是官绅,不像秦楼那么品流复杂。”
沈溪道:“我只是为喝酒,到教坊司难免兴师动众……找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你只管安排,今晚我可能会在那里留宿,暂且不回总督府。”
云柳行礼:“是,大人,属下这为您安排!”
……
……
有云柳打理一切,沈溪根本不用费神选择合适的地方。
云柳负责情报搜集,秦楼楚馆素来是消息集散之地,之前云柳便一直在湖广、江西等地秦楼安插人手,由于有总督府背景,那些风月之所的老板都要看云柳脸色行事。
云柳好像沈溪的大管家,除了情报外,还负责后勤补给,三教九流跟总督府的联系,都是以云柳为纽带。
云柳在外一直以男子身份出现,当沈溪到了云柳安排的地方时,夜色深沉,但此时街道依然有百姓走动,街陆续亮起灯笼,许多商家继续开门营业。
“大人,在您治理下,武昌府夜不闭户,百姓安居乐业!以前武昌府可很少见到有夜市,但在您主政后,城内早晚两市兴盛,酒肆茶馆等晚间的生意并不白天差多少。因城门要到亥时才关闭,百姓逛完夜市再出城也不晚。”云柳说道。
沈溪微微点头,有些心不在焉,随即云柳带着他进入一处连门匾都没有的院子。
四下看了看,沈溪发现这家秦楼格局很小,不过是个二层小楼,之当初汀州府教坊司都要小不少。
这时有人迎接出来,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脸带着胡渣,身一身儒袍好像个读书人。
那人笑着招呼:“客官,楼请。”
沈溪没说什么,云柳冷声道:“准备几名姑娘,声色俱佳,能撑起台面,若不能让我家公子满意,你这场子不用开了!”
云柳官腔十足,那年男子原本想前来献殷勤,听到这话唯唯诺诺转身而去。沈溪跟云柳一起楼,楼一名三十岁的女子将沈溪迎到一间雅致的小厅前,打开房门,里面点着几盏烛台。
沈溪步入房间,云柳问道:“公子,南方以地席居多,如果您不适应,让人给您换了桌椅来。”
沈溪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这样挺好的,我自己是南方人,没那么多讲究,让人准备酒食,之前回府未曾用晚餐,现在有些饿了。”
云柳问道:“是否让人为大人准备客房?”
沈溪打量厅堂:“这里不错,既能喝酒又可饱肚,还有娱兴节目,累了的话躺下一觉睡到大天亮……只是天有些凉了,让人送些被褥过来。”
这话说出来,稍显凄凉,堂堂两省总督,好像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让云柳觉得不可思议。
但云柳不敢提出反对意见,既然是沈溪授意,她听命行事,尽量安排妥当,让沈溪晚睡得舒服些便是。
……
……
美酒美食,更有美人。
红烛之下,沈溪喝了一杯又一杯。
云柳不知沈溪何处来的愁绪,只是跪坐沈溪身旁,不停斟酒,而沈溪目光迷离,几杯酒下肚似乎便醉了。
云柳道:“公子,时辰不早,您该回府……”
沈溪将酒壶拿在手,道:“到了这烟花之所,醉生梦死间,突然发现自己何其渺小,对改变世道几乎无能为力,倒不如真正大醉一场……倒酒!”
云柳再次将酒杯斟满,这时琴乐停了下来,那些姑娘从来都没见过像沈溪这样“彬彬有礼”的客人,到了这儿居然不讨女子便宜,只是在那里喝闷酒,以她们为人处世的经验,当然知道这样的人要么是个初哥不懂欢场礼数,要么是真有什么愁绪,需要借酒浇愁。
沈溪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云柳一边为沈溪斟酒,一边却心疼无……沈溪是她的倚靠,看到沈溪如此模样,她心好像也多了几分伤感,想劝沈溪却不知从何劝起。
云柳问道:“公子,是否让姑娘们过来陪您?”
沈溪抬起头来,打量那些女子,微微摇头:“让她们继续献艺,只是喝酒,没甚乐趣,多一点声色娱乐,总归好许多。今日你留下来陪我!”
云柳听到沈溪这要求,微微有些吃惊,小声道:“大人,这……怕是有些不合适,妾身……妾身忙碌一日,未曾梳洗……”
沈溪笑着将云柳揽入怀,屋子里器乐声明显出现错乱,显然那些女子惊讶于眼前的画面,一个男子居然将另一个“男子”揽入怀,她们顿时明白为什么客人来了后,只是听琴乐,而没有对她们做出什么举动。
不过姑娘们的慌乱只是暂时的,很快便恢复正常。
沈溪道:“不必回去了,让人为你准备好一切,梳洗之后过来……眼前好像越发模糊了,但似乎这种状态看你,更多了几分风韵。”
云柳低着头道:“公子有吩咐,妾身这为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