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Alteration(ZAQ)
大地正在陷落。
天空正在远去。
人类正在死去。
本来经过了上百游戏者的暴动之后,这片区域内的人口就锐减到了原本的百分之五十。正当幸存下来的人们惴惴不安的时候,天灾再一次不期而至。
非常突兀,完全没有征兆,从“十字”所在的区域为中心,整片大地开始陷落,崩塌的范围覆盖了这十几座城市,也就是“勇敢者的游戏”举办的地方,“学园”的实验场地。
这种崩塌的程度完全不是用地震之类的词语可以形容的,就连下陷的边缘地带也在以每秒几百米的速度堕入无底深渊,那里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脚下的大地与外界断层,一个涵盖了十几座城市的盆地正在他们的眼前飞快形成,而且这个盆地的深度足以令任何地质学家感到难以置信。
本来的话,如果只是地下区域被大面积抽空,在一两天之内也不至于直接陷落,但是在学院清剿那些暴乱的游戏者的时候,不免对于地面的伤害进一步扩大,以至于发生了连锁反应就像是被推翻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地壳运动。
人们连哭嚎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纷纷陷入岩层断块被夹死。人类用数百年精心雕琢仔细编织出来的城市和文明,在倾刻间就被摧毁掉,就像是温室中的花朵遇到了零下上百度的寒流,一切的一切都在毫不留情地变迁着,不以人们的意志为改变。如果有后来的人类来到此处,看见这巨大的天坑的话,一定会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不知道这里曾经还有如此多的同类迫不得已的走向终结。
地下坑洞最深处。
这里的深度已经无法测量,即使等到地陷结束之后形成的盆地最深处也比不上此地。
那巨大到令人失声的肉球,全知全能者身体的一部分此时已经消失不见,被完全的摧毁,而随着那些游戏者的消失,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这里并不宽阔,鹊在找到了一条相对安全稳固的地下岩缝之后,用南极星切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口子,然后用北极星将这些被分离开的岩石搬运出去,形成了一条近千米的隧道,这里本来就是肉球消失后最深的地方,再往下千米这是从未有人光顾过的无主之地。
鹊吃力地用北极星将一块直径上百米的不规则岩石拉过来,等到自己开启反重力膜跳下坑洞之后,将洞口堵住了。
坑底,完完全全就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苦笑着叹了口气。
。。果然,要说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有安全感的地方还是地底下啊,永远不会有人来打扰,能够静静地坐着,和世界一同老去。。。如果配上“二十六终点”魔方之类的外界信息通讯工具,那就是名副其实的观察者和无为者了。
鹊强迫着着狼狈的疲惫身体从地上坐起身来,从一只随身携带的黑色背包中拿出了“二十六终点”,启动了之后,环形屏幕上显示的是没有接入点。。当然整座城市都已经被毁灭了,更遑论网络。
不过现在拿出来当然不是为了接入网络或者消磨时间。只是为了照明而已。
安稳安定的白光从环形的屏幕上扩散开来,正好照亮了整个坑底。
铃音正躺在一旁,在使用了三种药物进行超出自身承受限度的战斗之后,她已经没有力气保持清醒了,后来被鹊带回身边,这时候正疲倦的蜷缩着身子安眠,不过只是消耗过度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
鹊此时的模样非常狼狈,四肢的静脉血管有一小部分由内而外地撕裂,衣服多处破损。虽然表面上看去没有什么时候来装,但是他的内脏已经受到了很严重的压迫,尤其是大脑,每时每刻都有巨大的昏厥感和刺痛袭来,巨大的无力感,仿佛身体被无形的爪子随意地蹂躏和撕裂。
但这仍旧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人啊,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的。
铃兰一直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鹊的身上,从最开始就没有松开手过,女孩的嘴凑在鹊的脖子一侧,雪白的牙齿切入血管里,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口中。
鹊感受到身体撕裂感的同时,失血带来的冰冷正在是他渐渐失去行动能力,其实想要强迫自己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虽然还剩有一部分药物,但是毕竟不能包治百病治疗一切伤患,现在的身体状况,基本上吃什么都是釜底抽薪,乃至回光返照。类似于草原蛮子拿刀砍马放血,让马的身体冷下来的同时在死前多跑一会儿。
总体而言,造神已经结束了。
整个过程在鹊看来就是巨大的失败。
没错,造神者者鹊深切地认为这是一次完全失败的造神,甚至连残缺的神祗都没有达成,连神名都没有念诵出来,没有祝祷词,没有信徒的呼唤,连给自己呼唤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倒也不一定是坏事,不,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鹊抚摸铃兰的短发,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定情绪正在流淌,就像是静谧的小溪。
造神的失败最直接的原因不是因为混沌思维的缺失,也不是铃兰缺少部分终于升格为神职的强烈概念和资质,更不是因为鹊的失误。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无法完成。
就像是下载一个程序,进度达到百分之一百后,突然提示下载失败一样,原因未知。
从造神的中途开始,主导者就已经不再是鹊,而是铃兰。
这次造神一定程度上就是利用那无穷无尽肉球塑造浓缩成一个新的躯体,将原来的铃兰作为神魂注入其中,从此成为一个崭新的生命体。
没错,直接由人变成神,那个不叫造神,那个叫升神,鹊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只是略有了解,算不上精通,并且要达成这种目标的话,需要的前提条件也太过苛刻。
这整个过程就是从一种生命形态转变成另一种生命形态,对于当事人而言或许很难接受,所以鹊才会询问铃兰的意见,那不是矫情,而是一种郑重的确认。
结果女孩的回答和铃兰一样,随便要她怎么样都可以。
女孩在仪式的一开始就陷入了昏迷,不过鹊用“源血”绘成的咒印,这种类似于言灵的强制命令符号就好像是导火索一样,非但没有起到原本应有的作用,还引起了铃兰本能的反弹。
当时连鹊都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整片地下洞穴,都忽明忽暗,在极致的光明和极致的黑暗之中不断地循环,而他自身在磕了药的情况下承受着造神所带来的巨大反噬力的时候,却无法进行仪式,事实上那时候鹊动都动不了。
然后?
然后肉球就消失了,体积类似于小型彗星的肉球消失不见了,自己与坑顶的距离多达数万乃至数十万米。与此同时鹊开始被吸吮血液,女孩仿佛渴求着鲜活的鲜红的生命,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也源源不断地获取着鲜血。
鹊并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根据他对人体深入的了解,他对自身身体情况的把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严重的内伤,中等程度的外伤,还有濒临危险线的失血。。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细菌,就好像全部都死光了一样,没有出现什么伤口感染。
鹊疲倦的脸上浮现出单纯的微笑,轻轻抚摸着铃兰的头发,即使失血无时无刻都在危急他的生命,但是看着怀里的小女孩略显痛苦的表情,感受到她温凉而柔软的身体——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同伴。。家人。。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开,不会松手的。。
与此同时。
从坑洞底端往上超过十万米的距离,高空之上,空气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地方。
一个只有一半的人凭空飘动着,就像是一个风筝,没有填充物的半边衣袖和裤腿随风飘动着,普通的小丑面具上用油彩画着是寒碜的笑容,它整个人就像是一块黑色的破布在四处飘荡。
“这个是。。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真棒真棒!”
小丑癫狂地扭动着身体,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形容得更具体一点,那就是嗑药磕多了的嬉皮士。
“临!黑山羊的狂风!——秩序规则的黑洞!——大无相之爪牙!——无尽的梦魇与狗!——晴空之下的迷宫!——照耀的皇权!——光明的死亡!——倒吊的天使!——无穷的血祭!——永恒无止境之漂流!——”
小丑仅剩的独臂缓缓一抹,许许多多刻画着奇怪模糊图案的纸牌凭空浮现,那是一种普通人看了就会直接陷入癫狂的东西,是极致的扭曲和非现世之物的交汇
“此乃一之七,镜之篇章!”
纸牌纷纷如荡漾的水波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枚被小丑戴着白手套的手捏在指缝间,然后随手抛下。
此时正是夏末明净而晴朗的天空,虽然那些周边未被波及的城市居民从地面上仰头去看,只会看到漫天烟尘形成的云覆盖住了整片天空,就像是灭世一般的情景。
但是——但是,天空一直就是那个样子,它既不会蔑视人类,也不会重视。
半人所处的高天依旧晴朗明净,它就像是一枚镜子,映照着这片大地无数年来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