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绣坊正式开业,抬头望,斗大的金漆大字,写着“安氏绣坊”。安玖歌心下不免略略惊讶。
还说不好呢,真真口是心非。
不过这样一来,外人们都以为是八王爷送给王妃的绣坊,世人无不艳羡二人伉俪情深的。
唯有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阶下众人,继又转眸看她,丝毫不掩得意之色。
倒是安玖歌,强挤出厌烦的神色,狠狠地用那双银墨色的眸子瞪了他一眼。
这种以戏弄她为乐,不知何时才可停下。
美人立于玉阶,一袭梅子青绣乳白色凌霄花锦衣在这冬日不但没有黯然,反而娇妍醒目,那种清冷,就仿佛是在冬日里盛开的一朵孤清的花。
天边的暖阳慢慢晕开一片昏黄,檐下的冰凌子依旧一支一支地挂着,只是不时滚落了点点水珠。
辘辘车声响起,远处一辆马车徐徐踏进。安玖歌认得,这是安府的马车。
别的王公贵族的马车,帷幔都是明黄色镶银边,镶金边,只有将军府是将银线染印了蓝色,镶蓝边。
这是当今圣上对安启山功绩的认可,虽非亲口所赐,却也是默认下了的。
这是八王爷名下的产业,又名唤安氏绣坊,安启山理应带着全家上下前来祝贺的。
这些日子,八王爷的能人异士已经研制出了断肠草的解药,刚好可以借此机会让四姨娘服下解药,虽不能保她一世太平,可现下大夫人应当是不会再对她动手了。
说来也是多算了一笔,原来这种场合妾室理应不前来参加,不过念在四姨娘是安玖歌的生母,母凭女贵,特请她一同前来。
马车方才落定,安玖歌便迎了上去,“母亲!”
大夫人面色沉了又沉,终是像落到谷底一样。四姨娘身份卑贱,照理安玖歌只能唤其姨娘。能称母亲的,只有她大夫人一人。
可如今,在如此多王公大臣面前,她竟直直地唤一个身份的卑贱的姨娘为母亲,而把她这个大夫人和安启山冷在了一边,能不脸绿么?
安如意早就不高兴了,瞥起嘴巴,也不行礼,忿忿地就往院里走去。
“站住!”
安玖歌跟上前,用只有她二人听得见的声音低低地道。
安如意猛地别回脑袋,目光生冷地看着她,那种阴冷,仿佛吹来的冷风直直逼向她。
可她不惧,声音不大,却足够慑人,“姐姐见了王爷与本王妃为何不行礼?难道这些规矩还要妹妹来教予姐姐不成?”
“你!”安如意毫不客气地怒声相对,引得门口的那些王公贵族纷纷看向了内院。
安玖歌微微一抬唇角,温润的声音扬起,道:“长姐,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她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提点她。
夜连城见安玖歌离开,便也跟了进来,留下芳若和灵枭守在门口迎接宾客。他看着安如意那张被气得煞白的面色,就都明白了。
她这个王妃啊,一定又在挑安大小姐的刺,给她生母报仇了。
别人都说夫唱妇随,此时他便妇唱夫随一把吧。
他阴着脸行至二人面前,身上往外散发的无形威压让安如意心中一寒,她只得福身下去请安,声音沉沉的道:“臣女给八王爷请安,给八王妃请安。”
“安大小姐方才走得倒甚是匆忙啊,也没看见本王和王妃,倒是自顾进来了。”
这种事原来夜连城都是不放在心上的,况他也不会与一个女人计较这些礼数之事,不过现下他夫人执于此事,他倒是不介意插一脚。
四姨娘在一旁低着头好生尴尬,看着安启山携大夫人二夫人渐渐走近,确不知该如何是好,原先在将军府,无论长姐如何欺压安玖歌,她都会劝她压下去吃进肚子里,可如今,她的女儿身份尊贵,她虽想息事宁人,可终究是阻拦不得的。
大夫人一边走一边开口道:“咳,犬女方才定是着急为八王妃祝贺,走得匆忙,才未瞧见王爷和王妃,都是一家人,还请王爷王妃恕罪。”
她倒是挺会为自己女儿开脱的,原先在将军府的时候,怎么没把她当一家人呢。
安玖歌柔婉一笑,颔首恭声道:“大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我怎会怪罪长姐呢,方才也是因与长姐许久未见,同她开玩笑呢。”
平齐刘海下,她的眼眸如波,阳光洒落,那双银墨色的眸子越发璀璨。
她当然不是真想与她计较这些虚礼,她只是想让安如意体会一下居于人下的滋味。这些时日她母女二人一直控制着四姨娘来威胁她,这笔账还没有算呢。
大夫人说她不予礼数出于无意,她便也将对她的计较推于玩笑身上。既不落人口舌,也算给了她警示。
绣坊三进三出,最里面的是女工们的寝房,和各种布料及丝线等的库房。第二进是女工们做活和学习的地方,里面摆满了织机和绣绷。最前面的一进便是供货物输出的门面了,里面也相应摆了一些刺绣样品和绣绷,主要还是正殿,恰谈商务所用。
夜连城还替安玖歌在南屏街上盘下了一整间店面,供零碎客人选购。
不过经营模式还是全由安玖歌想出的。
夫妇二人引一袭宾客于正殿,夜连城坐于首座,安玖歌陪在一旁。少年公子如玉,贵胄王者气息,坐在下面贵族臣工之女们频频投来痴痴的目光。
她们原以为八王爷不近女色,甚至还有谣传他喜爱自己的侍卫灵枭。如今才发觉他不仅生得玉树临风,还宠妻无度。恐怕肠子都要毁青了吧。
原本欢声笑语的正殿倏地寂静,四下一下子好像凝住了一般,众人循着八王爷夫妇的目光望去,只见门口一个单薄的身影,沉稳地走来。
那女子身着浅紫色牡丹云锦衫,广袖流云,环佩璎珞,一副富家千金的模样,面庞上却夹杂着风霜之气的愁容。
安玖歌小声启口询问:“这位姑娘是?”
她双膝跪地,双手与眉齐平行跪拜礼,起身再拜,“臣女高月茹,奉常高太常之女,家父近来身子抱恙,特命小女送来贺礼,一点心意,还请王爷王妃笑纳。”
众人纷纷议论:“你就是太常高汉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