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着李棋童走进一条小巷。
这条小巷幽暗狭窄,和滨湖大道烟柳笼纱、风和日丽的秀美景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小巷是典型的江南里弄格局,在城市改造盛行的今天,这样的小巷已经不多了。巷子里的住家一户挨着一户,一排连着一排。房子里面,连接客堂间和灶披间的过道晦暗、局促,沿着窄窄、暗暗的木楼梯“咯吱、咯吱”地走上去,分别是二层阁、亭子间、前楼、后楼和三层阁。
一路上散布的杂货店、剃头店,沿着巷子叫卖的水果贩、卖菜翁,坐在门前闲聊的小媳妇和老阿婆……来自米兰、巴黎、苏黎世的世界二三级品牌专卖店,已经开到了巷口,而小巷里面仍旧弥漫着最江南也最世俗的生活气息。
刚走过两个杂货店,空中突然飘起毛毛细雨。小巷奶黄色的粗砺墙面,在雨丝的滋润下,多了几许温柔的美感。
走在这样一条小巷,总会让人条件反射般地想起戴望舒的《雨巷》。
“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当然,侯先生众人都不是多情善感之人,走在这条小巷里,那种温馨又略带忧郁的氛围中,他们隐隐感到似乎有一股令人不安的阴霾笼罩着。
上官飞飞可没想那么多。她看到路边一个屋檐下有个大婶在卖“脆皮马蹄糕”,馋虫立刻冒了上来,也顾不上和大家打声招呼,眉开眼笑地跑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李棋童这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来,对侯先生道:“前一段时间,我们天官门下遭遇变故,有一个老对头蠢蠢欲动,想要趁机对太子不利。我们得到消息,这个老对头手下已经找上门来了。”
“遭遇变故?”这才联想到刚才李棋童下棋时,全身罡气护体、如临大敌,行棋也拘谨、局促,原来是有所戒备。后来侯先生等人现身后,方收起罡气,一来是表示礼貌,二来既有侯先生等在一旁,自然无需再顾忌,行棋也才放开手脚。
不过,从龙神到小宝,他们所接触到的天官门中之人丝毫没有正遭遇变故的迹象啊?
李棋童继续说道:“这个老对头便是‘天魔教’,它与我们争斗了数百年。近几十年已偃旗息鼓,不料近日却突然发难,前一段我等门下遭遇的变故也与之有关。”
“这些人现在何处?”侯先生问道。
“太子近日就住在巷子尽头的24号陈家花园,老对头手下已来到此处,他们忌惮太子,尚不敢擅动,正埋伏在附近,想要守株待兔,伏击太子。”
“就在附近?”
“就在附近,就在这里。”
李棋童话音刚落,白朗和韩铁山忽然闪电般分头窜了出去。
白朗直扑向路边一个挑着菜筐的贩子。
方才那贩子一直背对着他们,待李棋童说出伏击者就在巷子里,这个菜贩子肩膀不由一震。这虽然只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但还是没逃脱白朗的眼睛。
白朗眼见就要扑到那菜贩子身后,菜贩子腋下忽然伸出一个黑洞洞的枪管。
枪没有响。
那个假扮成菜贩子的杀手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抠不动扳机。他张大嘴,吃惊地把枪举到面前,发现自己扣动扳机的食指和枪上的扳机以及扳机下的护弓,象是被老虎钳钳过一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紧紧扭曲在一起。
这时手指上钻心的剧痛才伴着巨大的恐惧传了过来,他的脸瞬时扭曲了,汗水湿透了全身。
韩铁山则扑向一户人家门前坐着的一个老太太。这老太太正和一个小媳妇聊着天。几人方才都已发现那老太太一边聊天一边向他们偷瞟,眼神有些怪异。待韩铁山扑过去,那老太太脸色已然大变。
韩铁山伸出大手,象老鹰扑蛇一般,紧紧扼住了猎物的后脖颈。
不过他扼住的不是那老太太,而是坐在老太太对面背对着他的那个小媳妇。那个小媳妇一手拿着一个鞋底,另一手赫然拿着一个尺把长、闪着寒光的钢锥——这显然不是用来纳鞋底的。
那个假扮成市井小媳妇的女杀手软软地瘫在地上,她眼里满是怨毒的目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挟制这个老阿婆设下的陷阱,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对手识破,甚至没有给自己动手的机会。
如果她知道击倒自己的居然是全国公安系统第一高手“警界铁鹰”,也许她就不会这么疑惑和遗憾了。
两道闪电般的身影,两个简简单单的招式。殚精竭虑、预谋已久的埋伏便已土崩瓦解。
若非高手中的高手、精英中的精英,又怎有如此魄力!
巷子里的人都被方才一幕惊呆了,连卖脆皮马蹄糕的大婶都没能拿稳上官飞飞递过来的钢镚,钢镚“叮咚”一声掉到地上,骨碌碌滚到侯先生脚边。
侯先生弯腰捡起钢镚走了过去。他略有些责备地看着上官飞飞,道:“上官小姐,现在可不是贪吃的时候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将钢镚递给那个卖脆皮马蹄糕的大婶,大婶一脸感激地伸手去接。
毛毛细雨继续下着,狭窄的小巷里忽然变得寒气逼人。
白朗等人此时才发现,侯先生站在那里看似十分随意,其实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无懈可击。他手抬得很慢,最终停了下来,和卖脆皮马蹄糕的大婶伸过来的手只差了十来公分。
两人的动作仿佛突然定格,伸出的手都停在了空中,空气在这一刻也仿佛凝结了。
卖脆皮马蹄糕的大婶此时的神情,已由刚才故意装出的惊恐和感激,变得十分镇定——一种绝顶高手才有的镇定。
她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侯先生的手,观察着每一个细节,观察得非常仔细。
侯先生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那枚钢镚,劲力很轻,但却极稳定。
终于,卖脆皮马蹄糕大婶的三根手指似乎动了动,老人的无名指和小指也动了动,他们的动作都很快、很轻微,而且一动之后就停止。
汗水顺着卖脆皮马蹄糕大婶的脸颊流了下来。
侯先生将那枚钢镚轻轻放入她的手中。她默默接过,忽然抬起头来,道:“你赢了!”。
直到这时,众人才松了口气。
在别人看来,两人只不过递接一个钢镚而已,但白朗等人却知道那实在不啻为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斗!
两人在僵持中一直等待着机会,只要对手的神志稍有松懈,手腕稍不稳定,立刻便要出手。
但他们始终找不到这机会。
到最后那卖脆皮马蹄糕大婶还是忍不住了,弯着的三根手指已跃跃欲试,她每根手指的每一个动作中都藏着精微的变化
怎奈老人的无名指和小指已立刻将她每一个变化都封死。
这其间变化之细腻精妙,自然也只有白朗、韩铁山这种人才能欣赏,因为那正是武学最深奥的部份。
两人虽只不过将手指动了动,但当中却是千变万化。
现在,危机总算已过去了。
侯先生望向李棋童,用眼神询问如何处置这几个杀手。
李棋童微微一笑,对那卖马蹄糕的大婶道:“没想到绝迹江湖几十年的‘玉面罗刹’居然亲临杭州,这份见面礼我们心领了,请回去转告尊上,他日一定登门回拜!”
说罢一挥手,示意让他们走。
“玉面罗刹”也不多言,拎起另外两人,扔到卖脆皮马蹄糕的小车上,推着出了巷口。
“多谢几位出手相助,方才几位的身手真是令人钦佩。”李棋童这时过来表示感谢。
众人见他轻易放走那几个杀手,一个小小棋童,竟有如此胸襟,不禁由衷佩服。
侯先生道:“这些人武功不弱,且绝非善类,一击不成,想来不会善罢甘休,李先生不得不防啊。”
“侯先生提醒得极是。”李棋童道。
“是”字刚一出口,他整个人突然飞了起来,直掠进临街一户人家二楼阁子间的窗口。
待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他又从窗口翩然而下,手里竟然还提着一人。
此人穿着一件休闲夹克,装束极其普通,但他手上的家伙却让大家吃了一惊。
这是一支美国海军陆战队专用的M82A5半自动狙击步枪。加长的瞄准路轨,能配合不同的光学瞄具、夜视以及热能瞄具;最新太空材料制作的膛体,适应军用弹药的超长距离射程。
最为特殊的,是它独特的无托结构,可以扛在肩上射击。据说是为了对付阿富汗战场上的直升机而改进的。护木前部有小握把,通常会配用光点瞄准镜,可以方便捕捉高速运动目标,用来对付轻功极高的武林高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种狙击步枪造价极高,美国海军陆战队现役仅627支,并且从未流入到国际军火黑市。
对方居然能搞到这样的武器来对付龙神太子,看来这个“天魔教”绝不简单。
李棋童低头看了看那个瘫软在地的杀手,笑着对众人道:“刚才那些都是幌子,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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