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现在是孕妇,苏浅予也不敢乱说,她拍拍秦笙的肩膀,起身道:“那你在这儿坐着,我去厨房帮忙。”
她过去时,老太太正在里头忙碌。
苏浅予拿起地上放着的蔬菜,笑道:“秦奶奶,我来帮你。”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依旧精神矍铄,手脚都利索的很,她急忙从苏浅予手中拿过菜筐:“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干,要帮忙也是笙笙过来,不过,她说身体不舒服呢,你们去说说话,厨房我自己可以。”
似乎因为她是秦笙的债主,老太太显得格外拘谨,态度也带着一丝讨好。
苏浅予从她身上摘下了围裙,很熟练的系在自己身上,笑道:“奶奶,我跟秦笙是最好的朋友,您是秦笙的奶奶,那也就是我的长辈,您不必跟我客气,我经常做饭,您出去歇着,我来吧。”
老太太更加受宠若惊,手脚都乱的不知道往哪里放:“那怎么行……”
苏浅予把老太太摁在客厅的沙发上:“奶奶,我没什么家人,能沾秦笙的光叫您一声奶奶,我很高兴,您就在这儿安安心心的休息,待会儿,也尝尝我做的饭菜。”
安顿好老人,苏浅予才去厨房忙碌。
她心底里一个角落渐渐泛起酸楚,长这么大,她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就连母亲苏兰心,其实跟她也是疏离的,她从小在外公外婆家里长大,在那个遥远的,离京州市几千公里的小村子,青山秀水,云雾缭绕,两位老人的眉眼在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
苏浅予甩掉脑子里那些陈年往事,专心在厨房里忙碌。
念着秦笙是孕妇,苏浅予每个菜都做的口味偏淡了一些,荤素搭配着做了几个,苏浅予算着他们几个人也够吃了,将剩下的东西都塞到了冰箱里。
饭菜上桌,苏浅予招呼他们吃饭,老太太拉着秦笙在桌子边坐下,苍老的脸上堆满了笑意:“笙笙,还不赶快谢谢这个小姑娘,人家是客人,来了咱们家还给我们做饭。”
秦笙还没说话,苏浅予道:“奶奶,您太客气了,快尝尝我做的怎么样?还行吗?”
“哎,哎。”
老太太拿起筷子,夹了点菜放到自己碗里,尝过一点之后,直点头:“好吃,小姑娘人长得漂亮,没想到厨艺也这么好,现在像你们这么大的小姑娘,会做饭的可太少咯,笙笙就不会做。”
说完,老太太还带着宠溺的睨了秦笙一眼。
苏浅予将一筷子虾夹到秦笙碗里,笑道:“我这也是逼不得已,生活所迫。”
饭桌上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老太太和苏浅予都吃了不少,秦笙却没怎么动筷子,苏浅予看她碗里的菜都没怎么动,随口问:“怎么不合口味啊?我特意做成了偏酸口的。”
秦笙摇头,夹起一筷子后,还没送到嘴边,只是闻了闻,就急忙起身,跑到了卫生间。
干呕声从卫生间传来,老太太有些尴尬道:“小姑娘,不是你做的不好吃,笙笙最近这几天总是莫名的想吐,可能是胃不舒服了,我去看看。”
老太太丢下这句话,急忙也跟去了卫生间。
怀孕到现在,孕吐反应越来越严重,秦笙干呕好久,漱漱口,洗了把脸,才从洗脸池子里抬起了头。
老太太一边帮她拍背,一边担心:“笙笙,你这都吐了好几天了,要不,抽个时间,奶奶跟你去医院看看吧。”
秦笙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正好外面敲门,秦笙有气无力道:“浅予,你帮我去看看是谁。”
苏浅予答应一声,往门口走去。
站在门外的,是院长。
看到门里的头人是她,院长也是愣了一愣:“秦笙呢?她不在吗?”
想到刚才秦笙跟自己说的话,苏浅予想了想:“你稍微等等啊。”
她关上门,折回屋子里,拉着秦笙走到一边,低声耳语:“院长来了,你见还是不见?”
老太太还不知道她有男朋友,一会儿院长进来,是不是得嘱咐他几句?
秦笙神色带着苦,半晌,才幽幽开口:“你叫他走吧,我现在,不想见他。”
“好。”
苏浅予答应一声,走到门口,只打开了一条缝儿:“她暂时不想见你,院长,你请回吧。”
似乎是料到是这个结果,院长脸上并没有讶异,他沉默一会儿,嘴角带着苦:“我就是想知道,她,好不好?”
“这个,你亲自问她吧。”
苏浅予没再跟他多说,推上了门。
屋子里,老太太盯着秦笙,试探着问:“笙笙,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你都这么大了,交男朋友奶奶也不反对,做好准备了,就带回来给奶奶看看?”
秦笙低头,没有说话。
若是告诉老太太,秦笙不仅有男朋友,而且还是第三者插足,还未婚先孕了,老太太不晓得能不能承受得了这个打击。
不过短短相处了一会儿,在她三句话不离孙女的夸赞中,苏浅予已经充分体会到老太太的期望和骄傲。
在她眼里,孙女是优秀的,完美的,不仅成绩从小优秀到大,拿奖学金拿到手软,而且还听话懂事,从不越矩。
如果不是秦思源给她的人生添上了一笔黑暗,秦笙简直就是上帝的宠儿。
临走的时候,苏浅予跟秦笙悄悄开口:“我听说,孕吐反应太严重的话,得去医院,你想什么时候去,通知我,我陪你。”
秦笙点头:“好。”
顿了顿,苏浅予还是说道:“这件事,瞒也瞒不了多久,你还是找机会跟她老人家说了吧。”
秦笙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神色更加阴郁。
苏浅予微叹口气,从秦笙家出来,看到院长还等在门口,更加感慨。
看样子,院长对秦笙分明是真心的,苏浅予甚至想把秦笙怀孕的事情告诉他,可这毕竟是他们俩之间的事,她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
“院长,你还是回吧,秦笙现在,真不想见你。”
“嗯。”
他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地方。
苏浅予摇摇头,眼看时间不早了,直接从家属楼往实验室走去。
学校给君南风拨的专属实验室,她还没进去过,苏浅予看着眼前这扇厚重的铁门,觉得有些好奇,不过是个实验室,弄得跟军工秘密基地似的。
她抬手就要敲门,乔柏松从里头出来,盯着她道:“苏助理,你有事?”
他怎么知道自己正站在门口?
苏浅予放下手,指了指手表:“下班时间到了,我来问问君教授,着不着急回家?如果不着急,我去接一趟苏平安?”
乔柏松点头:“嗯,你稍等。”
他说完,又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里头有机器运转的声音不间断的传出,苏浅予盯着这扇铁门,更加好奇,这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乔柏松刚才的神情那么小心翼翼?
好像生怕她看到什么?
不一会儿,君南风从里头出来:“走吧。”
“去哪儿?”
苏浅予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君南风的意思。
君南风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苏助理不是说下班时间到了么?当然是去接苏平安。”
门里有隐约的香气传出来,苏浅予漫不经心的应一声,正打算再往里头看看,乔柏松从里头出来了,他顺带着带上门,扬了扬车钥匙:“走吧,去哪儿,我送你们。”
一直到学校的地下车库,苏浅予都在想那个实验室里到底是什么。
人好像总是对看不见或者别人隐藏的很深的东西感兴趣,她也不例外。
苏浅予思索着各种各样的可能,连乔柏松问了什么都没听到。
君南风眼睛微眯,声音凉飕飕的问:“在想什么?”
“实验室怎么会有香味……”
苏浅予下意识的把她脑子里想的说出来后,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
窥探老板的秘密,实在不是一个下属该做的事情。
果然,君南风神色骤然阴沉下来:“怎么,还想再偷一次东西给谁?”
联想到之前那些不好的往事,苏浅予身体轻微瑟缩一下,急忙摇头:“没,没事。”
她只是觉得那些香气似曾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经君南风这么一说,苏浅予愕然惊觉,五年前,她曾经在君家落了重锁的小洋楼里闻过类似的味道。
就是这样若有似无但却舒服好闻的香味,在君家时,母亲曾让她无数次的靠近那栋房子……
“滴——”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伴着刺耳的喇叭声同时响起,苏浅予回过神,这才发现,车子居然开到了苏平安就读的幼儿园。
他们不是回家吗?
怎么到了这里?
苏浅予正要疑惑的问乔柏松怎么知道苏平安的学校,君南风打开车门下车,淡淡道:“不是说要去接苏平安么?愣着干什么?”
她从车上下来,一边搀着君南风的胳膊往前走,一边摇头,以后再也不能出神了,就算出神,身边也不能有君南风。德德
因为乔柏松直接开车送他们过来,到了幼儿园的时候,苏平安还没放学。
她难得这么早来,也想看看苏平安平日里在幼儿园是个什么状态,好说歹说的求了老师半天,人家才勉强同意让她进去。
苏浅予迫不及待的推开教室的门——
她的好儿子苏平安,小霸王一样的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一群小孩子,不服气道:“谁说我没有爸爸了?我的爸爸特别高大,特别帅气。”
“那怎么从来都没见你爸爸过来接过你?”
幼儿园放学放的迟,在这边上学的孩子,一般都是家长一起来接的,只有来接苏平安的人,隔三差五的换。
小孩子涨红了脸,一时语塞,还没等他开口,身后,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我来了。”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这边看过来,君南风往前一步,恰好拥住了苏浅予的肩膀,他就像是能看见那样,眼神扫过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人:“我就是苏平安的父亲。”
小朋友们先是一愣,随即满脸羡慕的盯着苏平安:“你爸爸好帅啊。”
苏平安起初还有些犹疑,但听到他们这么说之后,立刻骄傲的扬起了小脸:“那是当然。”
正好老师从外面进来,打算调整队形让他们排队从教室里出去,抬眸看到苏浅予和一个英俊逼人的男人站在教室门口,不禁愣了愣,家长不是不让进来的么?
这样站在门口,是想要做什么?
而且,这好像是苏平安的家长?
那……
想到之前那些关于苏浅予的花边新闻,老师脸上立刻闪过一抹古怪,她走到门口,盯着苏浅予,小声道:“苏小姐,这里是孩子们上课的地方,家长是不让进来的,您看……”
“嗯,我这就出去。”
没看到苏平安上课是什么样子,苏浅予多少有些遗憾,不过,刚才的一幕至少也能说明,苏平安在幼儿园里并不会被欺负,她之前还在担心,苏平安那么瘦会不会被其他小朋友暗中欺凌,现在看来,她的担心纯属多余。
刚退出去几步,苏浅予听到了两个老师在后面的谈话:“那不就是前段时间上新闻的苏浅予么?她又换男人了?”
“看样子是的,不过,人家怎么就那么有本事,勾搭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好看,这个男人长得这样,我都眼红了。”
“瞧你那样儿,你有人家那身经百战的狐媚功夫么?”
“呵呵,说的也是。”
他们的话语里,始终带着淡淡的嘲讽和浓浓的鄙视,苏浅予习惯听到这些,但从幼儿园老师嘴里听到他们这么讨论,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被别人怎么想无所谓,可这是在幼儿园,老师的一言一行最能影响学生,若是因为自己,苏平安在学校里被人看不起,或者让别人孤立怎么办?
苏浅予正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跟那几个老师说两句,君南风已经拥着她转过了身。
他带着她走到那俩老师跟前,站定之后,目光凌厉的盯着他们:“道歉。”
俩老师均是一愣,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他身材高大昂藏,眉目英挺,两瓣薄唇紧抿,五官好看的宛如被天使吻过,可此刻,他的表情却异常严肃,甚至让他们忘而生怯。
“我们,怎么得罪先生了么?”
“给我老婆道歉。”
君南风拥着苏浅予的手紧了紧,将她彻底拥入自己怀中:“我不喜欢别人背后说我老婆坏话,一句也不行。”
老师面面相觑,想到刚才他们随口聊的几句,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他们躲避开君南风的眼神,略带赧然的看着苏浅予:“苏小姐,那个,不好意思,刚才,我们也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苏浅予摇头:“没事,不过,当老师最好以身作则,注意自己的言行,你们说呢?”
“是,您说的对。”
接了苏平安从幼儿园里出来,苏浅予心头萦绕着一堆疑惑,君南风是不是能看见了?
他刚才那么严肃的为她出头,是认真的吗?
一路上,她都想找机会问,可苏平安一脸兴奋的靠在君南风身边问这问那,她都被挤到了一边,没法插话。
苏平安小脸堆满了笑:“君叔叔,今天我好开心,幸亏您那么说了,要不,幼儿园那群小朋友,总说我没有爸爸……”
君南风眉毛微挑,视线没有焦点的盯着前方,话却是跟苏浅予说的:“苏平安——不是你跟陆俊一的孩子么?”
苏浅予还没想好怎么编瞎话,苏平安已经立刻出卖了她:“不是呀,妈妈都说过了,陆俊一只是叔叔。”
“哦?是吗?”
“嗯!”
“苏助理,这可跟你之前跟我说的不太一样,所以,你是骗了我,还是骗了苏平安?”
苏浅予:“……”
她脑海里忽然飘过了一个成语——自作自受。
谎言说一千遍也还是谎言,成不了真。
苏浅予干脆承认:“骗你。”
君南风似乎并不惊讶:“没骗小孩子,还算有点良知。”
车子开到未名湖边的时候,湖中央正进行喷泉表演。
苏平安看着外面随着光的变换而显得更加美轮美奂的喷泉,兴奋不已:“妈,妈!我可以下去看看嘛?”
未名湖每隔一段时间,晚上就会有音乐喷泉表演,只是,她每次接苏平安都是地铁来,地铁回,几乎从来都没有带着他从路上走过,看着苏平安一脸期待的样子,苏浅予也很想答应,但想到这是乔柏松的车子,可能送完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苏浅予正打算跟苏平安说下次再来,车子已经稳稳的停在了路边,乔柏松道:“正好我也想看。”
苏浅予本来是想带着苏平安的,可君南风也需要人照顾,乔柏松盯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很久都没见过这种东西了,还是很小的时候看过,苏助理,你让我找找童年的记忆,我带着孩子去前面看,你在这儿照顾着南风,行吗?”
“……行。”
苏平安跟着乔柏松,一会儿就没了影儿。
君南风靠在车子跟前,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一双眼睛平静无波,音乐喷泉好看的缩影映在他眼中,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这么看,好像他是真的看不见?
苏浅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毫无反应。
看来,刚才,真的是她的错觉。
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他看不见,是如何精准的对着幼儿园的那些老师说话的?
苏浅予咕哝了几句,君南风偏头,眼睛就像是在看着她一样:“看不见,听觉自然会好一点,苏助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像做贼似的。”
“……”
听觉果然不错,她咕哝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他居然都听出来了她在说什么。
未名湖边人很多,散步的小情侣,带着孩子玩耍的一家三口……
他们的快乐那么耀眼,好像比湖中心表演的音乐喷泉还要夺目。
苏浅予心念一动,想到君南风刚才那句老婆,心跳情不自禁的漏了一拍,那声老婆,有几分真,又掺杂了几分假?
出神之间,君南风淡淡的问:“在想什么?”
“没。”
苏浅予低下头,其实,那些让她羡慕的,不过是人世间最平凡的幸福吧?
可她却跟这样的幸福无缘。
苏浅予想了想,跟君南风道:“君教授,你既然都决定跟陈小姐在一起了,不如就早点跟她结婚吧。”
这么拖下去,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对君南风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结了婚,自然是要把心思放在新婚妻子上的,到时候,她就能名正言顺的离开他的身边,再次回到之前没有他的生活当中。
只是,为什么想到遥远的以后,心口会微微刺痛?
有人说,得不到和已失去是最苦的,可苏浅予向来觉得,得到后的失去才最让人难以接受。
她吸吸鼻子,好久没有想起过这么文艺又带着酸味的句子,此刻站在未名湖边上,她还真是多了一丝怅然。
君南风声音凉凉的,比这夜风还要冷上几度:“苏助理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结不结婚。”
“我只是不想让苏平安失望,你明明不是他的爸爸,刚才在幼儿园那么说,他很容易当真,而且——”
君南风眉头微蹙:“而且什么?”
“‘老婆’这两个字,不好随便叫出口的吧?”
那样分量重的两个字,却从他嘴里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君南风声音凉薄寡淡:“苏助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刚才,我是苏平安的父亲,你是苏平安的妈妈,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夫妻,我那么说只是演戏而已,莫非,苏助理当了真?”
苏浅予一愣,原来……
是这样啊。
她急忙收拾好心情,很想跟他说,她刚才也只是跟他开个玩笑,张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风徐徐吹过,吹凉了她脸上滚烫的热度,也将她心底冒起来的一丝小火苗彻底吹灭。
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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