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是为人族一年之中顶重要的日子。平常百姓祭祀礼拜不停,帝王皇室自然比得民间更甚。
四国礼拜之法虽不尽相同,却总有异曲同工之处。说下来,算得上是四国帝王的“受难日”。
琰帝因其伤势,亲旨明令其弟明王凤浔代其行礼祭祀,以祈来年祥瑞。
说起这明王,倒也是一桩有些说头的事儿。
琰帝受伤回宫,统不过两日光景。数年未知踪迹的四皇子寻来竟是如此简单?别说旁人生疑,连这所寻之人亦是心有他想。
只是,有些事便是如此的巧合。
凤浔之身无疑,他的的确确是这凤衍国的五皇子,是琰帝的庶弟,芸太妃的亲子。
承佑三十一年春,五皇子凤浔问师道人,不顾皇亲宗室反对,毅然入道出走,这一走便是近十年的光景。当年未至弱冠的他,如今已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凤浔走的决然,纵是亲母之命亦未遵从,这才有了芸太妃不过十年便香消玉殒的苍凉结局。
说起这芸太妃之死,却也是宫中被宫女太监们嚼坏了舌根的陈年旧事。
芸太妃本是凤衍国开国将军陈不及的重孙女儿。陈家是为将军之家,三代备受皇恩——娶公主,晋贵妃,承军爵,旁的世家所妄想的,却都在陈家得到了明明白白的体现。陈家恩厚至此,芸太妃陈芸又是陈氏孙系之中唯一的一支,自然备受亲族青睐。且其父因战丧生,生母笃情,哭瞎了双眼,落下了心姣之症,平日里听不得稍大的声响。陈不及疼爱孙女,便为其在行宫后门不远处辟了一处院落,派了些得力、忠心的侍女从卫留此侍候。
生父战死,生母大病,于一个不足三尺的孩童而言,确非一件幸事。陈不及思来想去,终还是放心不下,留于身前,亲自照看。民间素来有一俗话:数尺的孩童,隔辈亲。陈氏孙族唯有这大儿子将将成年娶妻,有了这口齿还说的不甚流利的女娃娃,便飞来如此横祸。而这大儿子又素来是自己这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中的佼佼者,是为榜样。如此痛失爱子,想来,更是心痛。全身心所爱便皆给予其女之身。
因而,这陈氏芸儿,于陈氏族中分量甚重。姑婶母舅,皆怜其年幼丧亲,更是恩待,无一人忍心重音相语。
如此情势之下,按理说这陈芸之性当是娇蛮任性,蛮横无理之徒,可事实却正好于此相反。许是陈家风水极好,生的人儿美,性格温柔却又不失风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有舞的一把好剑。详熟兵法计策,不仅是国都富商官家女身之中的典范,也是文人名流之士钦佩之人。陈氏一族便像是刻录着“孝义忠信礼”五字的行走“书册”,家族几支,即便是最后以至破亡之际,亦未有破其规度之徒的存在。
这,也是陈氏历三朝而不衰的最重要之缘由。
陈芸既是凤衍国都上下百家所羡之媳,自其成年而起,登门提亲者,往来不绝。陈不及疼孙至极,万事以其念为上。毕竟,以陈氏的身份,只要陈芸喜欢,即便未来之婿是街口巷尾那草堆之中的乞儿,他亦能接受。
只是接受归接受,终究还是有些不痛快的。为着如此,当听说陈芸碧玉年华迷上西市那个已有两子的说书先生,硬是担心的三日未食。
白发之年,愈发圆润的脸颊,不过三日竟有了些许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