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缓步而行,半分没有方才言语中的急迫。及至二人行近殿门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娘娘,皇贵妃求见”
倾心封号为“倾”,此字同音凤卿,又本就掩着有心之意,倾心不喜,降了微风的凤卿思及从前更是不喜。如此,除却琰帝偶尔兴致甚好的唤上几句,旁人并不敢多言以音。
芷兰低垂着头,俯身行礼禀报着,思及清晨自家主子的恼怒,唯恐不甚做错了什么,得了惩罚。
“她?她来做什么,着人去回了”
凤卿摆弄着今晨方染的指甲,怎么瞧来都觉得不如从前般顺眼。
不过,这是自然,以其身份,从前所侍皆是数一数二的心灵手巧的丫头,自是无法同其身侧这般服侍之人相较的。
“皇贵妃娘娘说,是王上派她来讨要吃食的”
芷兰说罢,将脑袋低得更深,仿似如此这般便可降低自己的存在。
凤卿的目光终于从她的染甲之上移开,十分不屑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芷兰,道:“罢了,本宫也该会会她了……去,着人引其偏殿候着,本宫……”。
“呦,妹妹不必招呼了,姐姐我不过奉旨前来寻些吃食的”
嘹亮的嗓音带着笑意由院落之中透过四敞的殿门传至内间,生生打断了凤卿的谈话。
“想来皇贵妃是未食早膳的,竟是如此急切。本宫这处还有些早膳未动,皇贵妃可要垫一垫?”
凤卿话中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倾心位高一级,如此时辰,饶是宫中内侍再过怠慢又怎会时至如今还未曾早膳。以剩饭相舍,却有嫌恶之疑。
“妹妹惯会玩笑的。”倾心却是不恼,面上春色更胜,一副喜不自禁的神态,“妹妹以位分相称,着实生分了些。我虽于你入宫晚得几年,却终归年长于你,姐姐也是唤得的”。
姐姐一词,着实令房里没了声响。
一一十分诧异,不解缘何自家主子便是如此认定凤贵妃就比她小呢?虽说二人远远瞧来年岁相近,可耐不住细看啊。走近一瞧,便知这倾心自是比得凤卿小几方年岁的。
可是以异身自算?若是如此,自己主子倒是十分当得这“姐姐”一称的,便是太祖母也是受得起的。
如此想来,一一竟在这不及半柱香的沉默之中完美的说服了自己,其中是何缘由。
与其相较,凤卿心里却是另一番的考量。
“自问妾身的爹娘并未为妾身添上一位姐姐”
“哦?许是同父异母,尔等不识?”
等等!由着二人再起的谈话,一一再次陷入了沉思以及如何解释给自己其中缘由的死循环中。
只是,这一次,纵是一一想破脑袋,怕也难以周全。
一一这般思索着,倾心则是眼尖的瞧见了被忽视在膳桌角落里的桂子糕,那可是今秋最后一盘,若要再食可要等上一年。
一年于她不长,只是吃不到的痛苦却是异常难熬。
未及屋内主人应允,倾心便随性而坐,吃起了桂子糕。
方才还因倾心之言展怒于面的凤卿,此时已是一副来自心灵深处的嫌弃与不屑。
这嫌弃与不屑自然入了倾心的眼,笑了笑,继续拾起第二块,美美的吃着。心里却不由得暗叹;想那题字所展现的凤卿是多么洒脱肆意,如今这般空负其貌的女子确实比不得一二。
“久未相见,竟是无话可说?”
两块桂子糕落腹,已有饱腹之感,为多享美食欢愉,倾心边吩咐一旁的一一将剩下的连盘带走,边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
语出惊人,是倾心一惯的嗜好。果然,听及此话,凤卿霎时一愣,直直的盯着她,复又敛容轻笑,佯装一片从容。
“昨日晚宴方见,怎能算久”
凤卿自是已然心知倾心怕是已有察觉,但仍希望此不过是她的疑心。
她以凤卿的身份入宫,断不是因为琰帝这个人族帝王,更不会是因为帝翎的救命之恩。且不说她是否果真为昔日凤卿,即便是她,帝翎也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身份。
如此一想,倾心竟有一丝“开窍”,似乎明白了帝翎缘何出手于她。那夜,目标自始便不是她,而是琰帝。可这琰帝,以其数月的相处,并未有一丝与异族勾结的征兆。那,帝翎出手重伤他至此,又是为何?
他的从未弃约,可是真话。
“她倒是放心你独自外出,你我二人的旧账,似乎并未算清”
话锋突转,已非先前那般的温煦和合。
“以你这般残破的身子,怕是言风未来,你便已身陨”
许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过寥寥几语,便再也掩藏不住心中之恨。
“哦?看来公主对我似乎认识不深,想来同往不过数年,确应不深”
“倾心,枉我二人数万年姐妹相称,却不知你如今竟已自甘堕落至如此田地。”
众人已遣,凤卿,不应该说是天族的锦鸾公主也不再有所掩藏,逐渐展露出其本来的性情。
“万人万条路,你看不惯我的,我自然瞧不上你的。”倾心不像锦鸾那般的激动,仍是一如平常一般慵懒的斜靠在膳桌旁的软塌上,翘着兰花指,百无聊赖的观赏着今晨同样方染的丹红指甲,“只是,我以为无极阁后,你会有所收敛,却不知不过数万年,你竟又盘算上了我的珠子”。
“什么珠子,你勿要血口喷人”,话说得慌张,明显的底气不足。而锦鸾那闪避的双眸,更是将其的内心展露无遗。
“若非如此,你会来这人族?锦鸾,今日我以长者之尊奉劝你一句,那公主之位你既已夺去,我断是没有丝毫物归原主的想法。只不过,今后你且记好,贰拾万年前的我早已神灭,而如今的我,并非是你能惹的。十万年前你欠我的那条命,我便先记下。若你仍惦记着不该得到的,那便小心你的性命。”
话音轻柔,却是字字如千斤之重,直击听者心底。
她的话不假,她若有心要她的性命,当年无极阁内,纵是有莳瑾天妃拦着,天族大殿纵是有天君缓着,她怕是也要夺了她的性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