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明像块破布一样，被卫兵丢在客厅地板上动弹不得。
为首的卫兵队长向傅南琛点头，得到回应之后带着队伍有序离开。
男人脱掉外套开了瓶酒，饶是玩味地看着地上的人。
狼狈、不堪、懦弱、甚至算得上丑陋，真不明白那个女人看上他什么了。
“姓傅的，老子不要这宅子了还不行吗！快放开我！”张达明的身体虽然被束缚着，嘴可是一点都不软。
傅南琛扯下了藏蓝色的领结，掂在手里慢慢走近，停在张达明面前蹲下身子，声音轻轻地，几乎不带任何情绪:“昨天去找阿阮了？”
轻轻一句阿阮，瞬间让人明白傅先生大动干戈是为什么，也让张达明多了些气愤。
“我找我家丫鬟，碍着您傅先生什么事了？”
“丫鬟？”
“是啊，阿阮是我张家养大的丫鬟，这辈子都得伺候我！”
“呵呵，丫鬟……”
万年冰山脸笑了，活像是某种阴谋得逞的表情，看得人心里毛毛的，很怕下一秒就是死期。
“你……你笑什么……”张达明也被这个阴沉的笑容吓住，语调稍稍软了些。
只见男人慢慢站起，仰头喝掉手里的红酒，随即转了个身，悠悠踱着步子上楼，留下被绑成螃蟹的人在地毯上过夜。
“丫鬟”的身份是意外，也是惊喜。傅南琛从未觉得如此大意，为什么连调查都没做就给人定了性。
他想着找机会说声抱歉，或者说像叶楚生一样请她吃饭，神思恍惚间，幻想自己离这个女人更近了一些。
叶楚生的脸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歪着脑袋满是疑惑。
“南琛，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你怎么不敲门……”
“我敲了啊，你没听见。哎，怎么那个张达明在咱们家地板上，你把他绑来的？”
“嗯。”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今天看出来我喜欢阿阮了，这么着急帮未来弟媳妇出气，太仗义了！”
“你说什么？”
“……啊？什么什么？”
“你喜欢她？”
“是啊！”
傅南琛的笑容瞬间凝固，看着兄弟的脸久久没有反应。
“南琛？南琛？你怎么了？我喜欢阿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神经大条的叶楚生没听出来男人声音里的落寞，心里只想着怎么教训楼下的张达明。
骂一顿？不解气……
打一顿？也不能解决问题……
最后决定用法律的束缚。
“南琛，你有相熟的律师吗？我想跟张达明签份合约，帮阿阮逃离他的魔掌。”
“楚生……”
“嗯？”
“没什么，我帮你找找。”
“谢了啊兄弟！”
由云端坠入地狱，说得大抵就是现在的傅南琛吧。
倘若他早一点说出来，或者勇敢一些，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前一刻得知她并没有委身他人，后一刻被自己的好兄弟宣布主权。大起大落，连着一颗心也揪得生疼，从未有过的失落遍布全身，仿佛再多一点点力就会粉身碎骨。
傅南琛站在阳台，烟一支接一支，酒一杯随一杯。
微醺时刻，他看着静谧的月色独自寂寥，怪不了任何人。
*
天破晓的时候，张达明被带到巡捕房暂时看押，等叶楚生找律师拟定协议书。
傅南琛破天荒的没有出门，穿着沾染酒渍的衬衫在花园里来回走动。
“南琛，我去联华片场了，你要不要一起？”
男人摇摇头，一夜未眠，他的胡茬冒出了头，双眼布满血丝，发缕凌乱，眼睁睁看着叶楚生意气风发地离开。
转身又开了一瓶红酒，学着阿阮在百乐门的样子，高高举起往喉咙里灌。
甜的、苦的、涩的通通灌下去，五味杂陈，混为一厢幽怨。
《故都》拍摄现场……
阿阮最喜欢在拍完自己的戏份之后，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静静研究剧本。
她深知自己没有真正的学过演戏，能在镜头前不出糗全凭多年的追剧经验，饶是这副身子的原主天赋再高，也抵不住观众越来越挑剔的目光。
所以，只有比别人更多的付出，才能站得稳走得远。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对演戏这件事，比当皇后的兴趣更多……
叶楚生悄悄出现，怀里又是一捧火红的玫瑰。
这下就算她再傻也明白了，小帅哥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嗯？这形容词怎么怪怪滴……
“阿阮，这花送给你。”
“……啊？哦，谢谢哈。以后别买了，这玩意儿挺费钱的。”
“没关系的，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天天送。花店老板说了，这玫瑰的寓意好，送给女孩子最合适不过了……”
女人苦着脸挤出一个笑，心里想着该怎么婉转地拒绝这份感情。
一连几天，拒绝的借口还没想出来，剧组里已经开始传他们俩的绯闻了。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的绯闻并没有那么不堪，大家都是打趣说笑，在主角没有正式承认之前，是不会真的相信绯闻内容的。
叶楚生每天送阿阮一束红玫瑰，之后便跟在几位导演身边学习。
阿阮拍戏的时候，他的目光永远都在取景器上；
阿阮休息的时候，他的余光也总是瞄着一个角落；
西方人的开放使他勇于行动，东方人的内敛又使他羞于开口，即便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还是没能把一句表白说出口。
曼丽是了解上流交际圈的，从叶楚生第一天来联华的时候，便开始多方打听底细。
叶家虽然不如傅家权势滔天，可祖辈经商多年，积累的财富不可估量。
到了这一辈，只有叶楚玲和叶楚生姐弟两个，姐姐前两年嫁给英国大使的儿子移民定居了，整个叶家就只剩一根独苗，财产早晚都是他的。
有了这一层消息，再加上叶楚生对阿阮的追求，她巴不得俩人能成，这样就没人跟她抢傅南琛了。
当阿阮正式拒绝这份感情的时候，曼丽的心愿算是落了空。
那天是一场雨戏，阿阮要在五度左右的天气下穿着单薄的旗袍淋雨，为了一条过，她提前准备了好久才向导演点头示意。
站在屋顶的工作人员开始用浇花壶洒水，反光板来回摆动营造雷雨天的氛围，地上提前撒了一层厚土，只要见水就会变成泥。
阿阮需要光脚踩着这些泥水由远处跑近，停在镜头前一米的位置做出犹豫、纠结、下定决心以及目光狠毒的表情变幻。
“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