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魔气有几分熟悉的感觉，让九城觉得似曾相识。
但处于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也来不及由他细想了。
他的念头刚刚升起，下一刻，化仙台的风就骤然增大，加上小仙娥求生的欲望并没有很高，所以一时之间，九城的压力剧增。
有一段时间，他的大脑已经完全空白，但他还是没有放手。
他一直在做着努力。
眼看四周灵气波动逐渐剧烈，定是陆华正划破虚空而来。
九城手中握着的那只纤细手腕却倏地动了，小仙娥的眼睛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
她又扯起嘴角，给了九城一个大大的笑容。
“放了我吧，一切因我而起，就放我解脱了吧……”
清歌一字一顿地对着九城说道，九城却已听不见其它，他的眼中只有记忆里的小仙娥明媚的笑脸。
哪儿还看得清现在的小仙娥，她的脸上落了九城的血，笑起来宛如泣血。
“小二，你放了我吧……”
小仙娥的声音随着风飘飘荡荡，传进了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小伙子，你千万不要放手，坚持住，神尊马上就到了……”
月下仙人一张脸憋的通红，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我好不容易在九重天上有个看得进眼的小仙子，可不能让她……”
“老头，闭嘴……”
九城咬着牙，有些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他脸上表情明晃晃写着“还用你说”四个字。
可惜，月下仙人并不能看见他的表情。
倒是清歌将几人状态看了个清楚，化仙台对魔界之人的伤害尤为严重。
如今的九城，恐怕只剩一股信念在支撑着了。
她再往上看，又看到尸山血海里无助恐慌的仙子们。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陶然站在悬崖边上，自然也看见清歌清醒过来了。
但她只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再说话。
紧接着，只有清歌一个人能看见的黑气自陶然身上溢出，吼叫着朝她扑来。
只一瞬间，黑气便入了清歌体内，九城突觉他的手中猛地一沉，他便再也抓不住那个还在笑着的小仙娥了。
“清歌！”
九城凄厉的喊声从化仙台传遍整个九重天，尸山血海也随着他的一声呐喊消失无踪。
一直同骷髅战斗的上神仙们也全都回过神来，望着面前空荡荡的空气皆有些怔愣。
也就是这一瞬间，四周的灵气波动达到最大值，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从里面跨出，他的身后跟着天帝和众多参加灵明山法会的上神。
陆华终于从灵明山回来了，但小仙娥却跌进了化仙台。
她一脸血污地朝下落去，脸上是让人看不懂的神情。
那种神情透着些许哀伤，是陆华从来没有见过的。
一瞬间，他只觉呼吸滞停。
他一直扣在袖子里的右手中还攥着一只锦囊，里面装着这些日子里他在灵明山搜集的各种仙芝灵草和新奇玩意。
他想过无数次小仙娥见了这些时的反应，却唯独没有想过小仙娥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些。
锦囊在陆华手中渐渐化为烟尘，里面不乏有其他上神求之不得的灵草，可他还是利落地将它毁了。
它的主人都不在了，它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陆华本想给小仙娥些灵植断了她要下界历劫的念想，也让她不必总缠着自己。
他在现身的那一刻本来还有机会将清歌救上来，可他却迟疑了。
若救了小仙娥上来，她万一因此落下阴影怎么办？
万一她再也不会笑了怎么办？
而且她曾为了下界差点自己跳了化仙台。
陆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刹那间想了这么多，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早已挥出去一道法诀，法诀混着他的一滴精血落在清歌的额头上。
既然她执意下界历劫，倒不如遂了她的愿，让她不至于像看起来那般难过。
清歌正被周围的风拖着往下落，她的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吵吵嚷嚷，让她觉得颇为聒噪。
“下地狱吧，你看化仙台上诸多神仙都在等着你下地狱呢，快点下地狱吧……”
“连陆华都等着你下地狱呢，你下了地狱他才能解脱……”
那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一直在清歌脑海中重复这几句话。
清歌觉得她真的就要听从那道声音睡过去的时候，她的额头上突然像是滴落了什么东西。
她的意识逐渐回拢，灵台刹那间清明。
可是，她的意识刚刚回来，便看见了在化仙台上空浮着的尊上。
尊上脸色并不大好，他是来救她的吗？
这时候，清歌才有了些许求生的意识，很有可能是陆华的精血压制住了在她体内一直迷惑她的魔气。
既然尊上到了，那便一定能将她救上去！
清歌正期待着，只见陆华轻轻一抬手，一道法诀又打了过来。
她以为尊上在救她，可法诀却包裹住了她身侧的布包，并带着布包又回到了尊上身边。
陆华轻轻巧巧地撤了法力，布包便落到了他的手中。
此去历劫，身外之物带不得，若是因此将她喜欢的这些东西毁了，那她回来岂不是又要念叨好几天？
陆华倒是颇为清歌着想，但如此场景看在小仙娥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尊上只拿走了她的布包，并没有救她？！
果然，她真的是尊上的拖累……
清歌没有细想，只遵从了自己的第一感觉。
她觉得尊上一定是特别嫌弃自己，才会连这些都舍不得为她陪葬。
都怪你平时热衷闯祸，如今尊上终于厌弃你了……
清歌落在地上的前一刻，脑袋里反反复复想着这句话。
她应该再听话些的，也不至于如今连个像样的尸首都没有。
在小仙娥落地的前一刻，她脑袋里还有个声音一直在喊。
“我怎么出不去了？啊！我怎么出不去了，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清歌没有理会这道声音，她已经顾不上脑袋里的这道声音了。
她面色苍白地落在化仙台崖底，下一刻，一道白色光波在她身下显现。
她脑袋里的声音连同她所有的念头全部随着这道光波停止了。
等光波再次散去，崖底亦没有粉衣小仙娥的踪影了。
不知她在下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陆华的目光一直盯着坠落的小仙娥，始终没有挪开。
下界历劫是她由来已久的心愿，怎得也不见她笑一个。
陆华眉头紧蹙，这个小仙娥果真叫他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