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露禅想着把全身的气劲都聚集起来了,一颗子弹应该不会像爆炸那样要命了吧?
那颗弹丸击中了他的肩胛,所有的要害都被杨露禅避开了,前膛枪的冲击力也不够强,气劲又起到了缓和的作用,但弹丸还是咬进了肉里一寸多。
杨露禅被冲力带着扑倒,陈玉娘还来得及托住他并骂了一声“傻子”。
感觉陈玉娘的怀抱还不错,他也只来得及说一句“可能又要一个星期”,便又晕了过去。
陈长兴眼眶快瞪裂了,大吼一声“玉娘”,却发现又是杨露禅出来挡了枪。
唉,都怪自己,还对清廷抱什么幻想,他手一攥,就从望楼上横空越出。
那个清军将领见得手了,便大吼“列阵”,清军向他围拢,剩下的三十多杆火枪又抬了起来。
随着一声“放枪”的号令,陈长兴在空中将手里的玉米棒子一甩,这一次不敢再留力了。
被陈长兴抖出来的玉米粒与火枪射出的弹丸在空中交叉对撞出了一片烟尘。
弹丸都变了轨道向外乱飞,都飞溅到后头三叔祖那去了,陈老二只得压着三叔祖趴下。
烟尘过后,陈长兴站在了陈玉娘身前,而那些火枪兵全都倒地不起了。
玉米粒同样能制敌,杨露禅是大意了,可以用的材料有很多。
方子敬看着情形不对,又大吼“把他们拿下”,清兵后队全部向前冲了出来。
陈长兴含怒出手,他两手一夹长枪的枪尖,就捏住了两。
随后他手一旋,顺掌在枪杆上一搓,清兵就脱了手。
搓过去的手肘一撞手掌一切,那两个清兵就飞了。
两杆枪被他一甩就转了一圈掉了个头夹在了两边腋下。
陈长兴抓着枪杆就迎上了冲来的缨枪兵,一扫就拨出去了两个,再来两个枪杆一分一旋也绞了出去。
还来就顺势再一合,又敲倒了两个,全是打在脖子上,快准狠。
但枪杆的质地好像不太行,也有可能是陈长兴火气大了,枪杆被他砸断了。
不要紧,剩下半截也能用,竖起一架分开了跟上来的两跟长枪,接着就倒手一挑抬高它们,然后棍尾绕着一旋,就卡住了,气劲一发,又两根长根折断。
不解恨,陈长兴连着卡折了两次靠到近前才双拳一送,将面前的两名清兵打得平直飞起。
脚一蹬冲过了还在空中飞腾的清兵,陈长兴将手里的半截短棍向外一横,他自己则加速从两列清兵中间驰过。
有气劲在呢,那两截短棍就像两把刈禾的镰刀,一路割了过去,全是割在颈部,一路上被他割倒了二三十人。
还有为数不多的几杆火枪打算向他射击,陈长兴将手里的短棍一甩,短棍就像撞钟一样撞倒了两名火枪兵。
身形也不慢,突入了火枪兵丛中,将两杆没来得及装弹的枪管握住,那头的清军也不理了,拨弄着他们像赶鸭子一样团团转了两圈,就用这两个清兵去撞人。
撞了几个,那两个清兵也济事了,歪倒在地,也不知是晕菜了还是晕命了。
陈长兴也不再另找了,靠人不如靠自己,他在清兵群中不断滑步,就靠着自己的身体发劲,一个一个地将清军挤撞出去。
可他的撞法一点也不像蛮牛,而是飘逸得很,不带一丝烟火气,在气劲的帮助下陈长兴就像脚下抹了油。
也不对,不是抹了油,而是装了个随时可以启动停止的滑轮,他不全是靠气劲来驱动身体的,而是在身体动势的基础上利用气劲加一点点的润滑。
然后身体的动量就被加速度倍增了,冲过去再利用任何一个部位的蹭撞将动量转移到对手的重心上,还用气劲突然截断了接触。
知道动量定理的人自然知道,同样的力,接触时间越短越要命。
任何人被被陈长兴碰着,就像被一头疯牛撞击一样飞了出去。
反作用力则被他转移到脚下刹车。
这样打非常地省气,身形却不输于赵无极的鬼魅,甚至还多了点仙气,那白长袍的身形在清军丛中刺来刺去,移入移出,也基本上看不清。
这是杨露禅迷蒙间撑开眼看到的情景,没有在现实醒过来让他舒了一口气,看来明天不用住院了,可肩胛上还是疼得厉害,他又昏了过去。
还有一些意识,知道陈玉娘在猛地摇他,个傻子,又没死,探一探鼻息就知道了嘛,严晶心决定等出了梦境一定要将魏溯难摇到散架为止。
在杨露禅没看到的后半段,陈长兴更是大发神威,借着身形的加速滑步,他伸出手掌,都不用抽,就靠着加速度就将好几个清兵扇了出去。
又相准了一个缨枪兵脚一勾,就将他绊翻到半空,就着他手里的枪连着他一起抡了出去,撞倒了一丛人。
还有零星的清兵再来,陈长兴手一握,抓实了两杆长枪,脚一松就将清兵推枪的势扳了过来,成了他抬起双脚的加力,那两清兵等于是被他们自己的力踢倒的。
平着身呢,陈长兴的手腕一扭,那两杆长枪就戳在了地上,稳稳地支住了让他落了地。
两杆长枪被他合在了一处,像拧衣服那样一扭,就扭断了。
这又变成了四把武器被甩了出去,又数个清兵被击倒。
剩下的几个清兵怕了,躲在一个柱子后跟陈长兴绕圈圈,他一发狠,数脚踏在柱子上,越踩越高,叠起来的劲道将柱子都踩断了,一把过把清兵全砸歪了。
陈长兴则借着这个反作用力飘高起来,飞身向着清兵的将领攻去。
那名骑将把手里的马刀挥得不见影,可陈长兴却一脚踩在了刀身上,还借着马刀挥舞的力缓往了身形,另一边脚尖正正地踢在了骑将的下巴上。
响是挺响的,骑将也在空中翻了个转,至于摔下来后能不能活就不知道了。
再回头,已经没有人了。
那些骑兵赶马想冲出陈家沟,被村民们招乎了一通迷魂烟,剩下冲出去的一半,不知道再遇上八卦派的教众他们运气会不会好。
对了,还有一个,方子敬也不算人,陈玉娘就判定过他不是人了。
镇集里就剩下方子敬一个坐在马上安然无痒的,似乎是村民们故意避开了不打他。
是不想脏了手,自有人会料理他的。
方子敬看起来神色没变,其实是吓到了没神色,因为陈长兴正满眼怒火地看着他呢。
一跃而起,陈长兴跳到了马上,就落在了方子敬的面前,与他继续对视。
方子敬终于怕了,还是没神色,但有说法:“不…不是…不是我……”
他被陈长兴拦腰抱摔了出去,最后那一句“不是我下令开的枪”是在空中飞翔着的。
然后飞出了五六米之后,方子敬摔到了地面上,还在细石子的路面上滑行了五六米。
村民们大喊:“乡亲们,清军败了,快出来把他们赶出去!”“大伙快出来,把当兵的都赶走。”
村民们拿着扁担菜刀擀面杖冲了出来,还是有些没下决心动手的清兵急忙抱头鼠窜。
就在这时,三叔公跳了出来,他喝令住了村民们:“不能杀,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我们只会面临屠村的惨剧。”
阿难不服,站了出来:“清军在外头放了炮队,如果不是教主带着我们将外头的清军打晕了,你们以为他们不会开炮将陈家沟打成齑粉?”
三叔公被阿难下了面子,满脸的黑炭,然后他又找到了切口:“你们只是打晕?没有杀人?”
阿难摇头:“一个人都没有杀,最多只是带了点伤。”
这时去救治老六的人又回来了,带回来了好消息:“老六没被打中心肺,弹丸从侧胸穿了过去,看来能保住性命。”
三叔公看到希望捡到宝了,振臂示意:“各位乡亲,听老朽一言,我们跟清军还没有结下生死大仇,不可再妄动刀兵,我们可以具结文书到河南道台府申诉,相信官府也不会激发民怨,可今天不收手,就没有机会了。”
村民们都被三叔公说动了,是啊,还没有死仇呢,如果放了清军,也许大家都还能过安稳日子。
乡中小民安稳日子比天大,不奇怪,不觉醒的社会里,这样的念头是主流。
至于三叔祖,他才不管少数人的死活,他想的是保住祖宗香火,实在不行,连陈长兴都是可以牺牲的,这是三叔祖的所谓大局。
三叔祖这么一松劲,村民也被他裹挟着,杨露禅现在也不清醒,没了拿主意的人,清军就得以撤退了,还带上了方子敬。
阿难见势不对,也没去管清军了,而是将村外的教众招了进来,他们得保证杨露禅的安危。
果然阿难的感觉没有错,没等他们回来,杨露禅就被抬到了陈家祠堂。
三叔祖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此人姓杨,乃异性外人,为什么会本家拳?”
老头子被下了面子,哪会那么好说话。
陈长兴没法躲了,他向三叔祖行了个礼:“回祖上的话,此子本身就身负太极拳精要且精通各种拳法武功,并不是在陈家村学的。”
然后他的这个回答也捅了马蜂窝,一个老伯爷又出来了:“那他打通关之前就会太极拳?”
陈长兴只能老实回答:“是,我见他连太极拳都不用,才提醒的他。”
老伯爷还算是个公道的:“那此人也算是个有良心的了,他没有用心计来通关,而是实打实地靠武艺获得了大家的认可,而且陈家沟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还能仗义助拳,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怪罪人家。”
三叔祖不高兴了,他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所以他打算不讲理了:“太极拳就是本家拳,天下只有陈家会太极拳,这是一脉单传的,他会太极拳,就是偷拳。”
这年头没有个互网联可以查资料对线啊,三叔祖在陈家沟资格最老,他说什么就得是什么,窝里横厨房豹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三叔祖这么说,也没有人敢当面顶他。
也不见得,陈玉娘就顶了:“杨露禅本身就会太极拳,他还会许多我们都不懂的太极拳招式。”
她说着还现身说法,摆了八个杨氏太极的拳架,然后才讲道理:“这几招我们会吗?这是杨露禅教我的。”
三叔祖哪里受得了这个,一拍桌子:“妇道人家,族中议事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退下!”
陈玉娘也犟上了,眼一瞪牙一咬:“你们还讲不讲理,太没人性了。”
三叔祖有招,他的扶胸气一紧,陈长兴赶紧给陈老二打眼色,陈老二就将陈玉娘拉到了一边。
可陈玉娘还不服气,她又对上了陈长兴:“都怪你,要不是你暗中挑拨,他怎么可能会掺和陈家沟的事。”
陈长兴眼一瞪斥道:“怎么说话。”
两父女针尖对麦芒,杠上了。
陈长兴别过了眼,看向了担架中的杨露禅,走了过去蹲了下来:“此子三花聚顶在身,乃百年难得之奇才,为人正直不瑜,我爱惜其才,想着他会是玉娘的绝配,所以才指点于他。”
三叔祖又抓到了话柄:“那就是你教过他咯,这还不是偷拳是什么?”
陈长兴也想设个套给三叔祖,随后才把话说圆:“指点他的是如何获得玉娘的心,长兴谨记祖训,未授半点绝学。”
三叔祖就咬死了:“不行,祖训规定,偷拳要废武功。”
陈长兴牙根都咬起来了:“请教祖上,如何废人武功?长兴学了一辈子功夫,可从没学过。”
他一路走到了三叔祖的旁,凑到了三叔祖的耳边细语:“您老可会?”
本来陈长兴是想留点面子给三叔祖的,可三叔祖老顽固了,这点面子不如被下的面子大,他瞪了一眼杨露禅:“挑筋断骨,在所难免。”
陈长兴生气了,他绕着杨露禅转了一圈:“挑断手筋脚筋,再断其大骨,这种屠夫干的事,我可干不来。”
旁边的乡民都笑了,三叔祖的脸也更冷了:“干不了也得干,有直,把祖传宝刀请下来。”
三叔祖是向陈老三发号施令呢,可陈老三装着没听到,半步也不动。
就在这时,陈家祠堂的门被哐的一下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