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老头来府做客其实并非是来寻麻烦的,却是实打实来看他那个便宜徒弟的。
犹记得当时在逍遥山上提起林枫从前的遭遇,逍遥老头挺伤神,心里挺着紧他这个徒弟,毕竟自三岁带大,看着他娶妻生子,师徒情深,比之父子更要深厚。
但逍遥老头也有自知之明,他虽得先机,与林枫占了个师徒名分,心里却也晓得他自身修为有限,他这个徒弟却不一般,恐教不了他。
俗话说名师出高徒,倘若师父水平不足,是为埋没英才。
早年间,他这个当师父的愧疚埋没了徒弟的灵根,当徒弟的却愧疚自个学无所成,无颜面对师父,便在成家立业后离开了逍遥山,十年前林枫家庭突遭大难孑然一身回到逍遥州,他也仅在杜夏寻了个普工谋生,只捎去一封信给他师父陈情,师徒相见实为尴尬。
是以,逍遥老头这回见了林枫,倒也心胸坦荡,可劲夸他福气好,好福气,嘱他好好跟随白先生修习术法,心中并没有半分被夺舍爱徒的怨词。
逍遥老头这一趟出行带来好些疗伤药材,因听说林枫被天玄门的十面阵法墙困伤,兜兜转转打听了几个月情况,恰好遇见墨蓝,这才火急火燎随他赶来。
厅堂里见了白枍神,搓着手说逍遥山穷山恶水,拿不出好物。唯剩下些不好出手的药材做个见面礼,摊开来却是件件手心手背的稀珍奇药。
祖母今日难得有兴致来瞧个热闹,见得逍遥老头将码放好的药材一陈罐一陈罐摆在桌面上时,没忍住步伐蹒跚的过去挨个阅了一遍,眼底现出股久违的明亮道:“今日老身长了见识,却也不知什么样的仙山能生出这样奇货可居的药植来?”
逍遥老头将装药罐的麻袋收进怀里,哈哈笑道:“老夫人过奖了,老朽以为,小仙园人杰地灵,比我那逍遥山种的药植不差几分”。
逍遥老头在小仙园住了几日,难得与祖母情趣相投,日日谈医论道,说尽四方风情,他久居逍遥山,却也不知从哪学来的这些八卦情怀,添油加醋的将四季沐春的逍遥山描绘的令人心往神驰,碧如万里药山,踏马春耕,古道风情,涓涓长河,便只差一位能够赏识此情此景的女主人,这番话迂回说过几遍后,将祖母听得异常兴奋,一双眼睛光芒四***神似回到少女时期那般神采奕奕。
白仙柠觉得,逍遥老头似乎迷恋上了小仙园的风水,来前说是短住两日就走,可瞧住着住着时间便无线延长了,隐隐有将祖母拐带走的迹象。
祖母自小出生在魔湖岛,年纪虽有一大把,这辈子却实打实没经历过什么情感诱惑,更不曾与哪个男人有过畅谈人生的机会,守着一亩三分地的研药台难免有些孤独寂寞。
她老人家这些日子身体虽好利落不少,奈何心气一直高涨不起来。白仙柠日前常要想方设法哄她开心,却也忧愁不大奏效。
现下见她终于肯露出丝开怀色,且有多阴转晴,返老还童的迹象,她暗赞逍遥老头好本事,他既凭真情实意得来的收获,她没有道理拦着。
两位投机的孤寡老人日日坐在凤凰树下晒太阳,布闲棋聊闲经,时不时眼神再互动几次,互动的次数多了,精神气便觉得与往日大为不同,瞧着生机勃勃,似乎是个花开二春的形容。
祖母一生没有谈过一场地地道道的恋爱,性情难免沉闷古板,被活泼开朗的逍遥老头一逗一乐,笑容时时挂在眉梢,二人脾性倒是分外相合。
两日前墨蓝遣在山下的探子报说在风神州境内发现一辞海秘境,因镇魔珠失窃,若当真有神鼎出世,定会被有心人盯上,是以,这件事较为紧急,白枍神连夜带墨蓝赶去风神州了,与她说是早则一两日,迟则十天半月便能回来。
白仙柠近两日闲来无事与辞鹉在厨房里学艺,鉴于逍遥老头在哄祖母开心这件事上发挥的巨大作用,她打算犒劳犒劳他。下山摸几条肥鱼,宰几只肥羊,托胖丁将它们运回来。
今日是个舒爽晴朗的天气,枫玥皇城街上却是一片萧索,游走几圈几乎没看到什么人走动,便是往常人海云集的集市上也渺渺落落,只孤零零摆着几个卖闲杂的摊位,摊主们垂头丧气的坐在凳子前发呆。
白仙柠打算去城里再逛逛。着胖丁将买好的食材先运回去。如今她术法行修说不得圆满,但早已不忧心有人再敢打她主意,胖丁倒也放心,嘱咐她两句,自个先回去了。
白仙柠一路溜达觉出些不寻常,因每隔两三条街便能看到墙上贴一条布告,周围有士兵巡逻,一双双眼睛似鹰眼般尖锐,偶有路过的百姓似见了鬼般远远避开,却也有胆子格外大的,一个眉眼狰狞的年轻醉汉提了只酒葫芦摇摇晃晃冲过去,撒泼的将手里酒坛子狠狠往地上一摔,眼神凶恶道:“我不怕你们,有本事冲我来,来呀,你们草菅人命,抓走我爹,我……我要跟你们拼命!”
士兵们眯眼瞅了他一眼,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忽有一人手中锋刀出鞘,手起刀落将那醉汉一条左臂劈了下来,随手抹了抹喷在脸上的鲜血,怒道:“找死,把他带回去”。
醉酒的青年倒在地上挣扎惨叫,很快被人拖拽走了。路过的人犹如惊弓之鸟,蓦然散开。
旁边一家布草庄的老板急慌慌关了店门,再有一位卖脂粉的女子突然自身后拉了拉白仙柠道:“这位姑娘,你进我店里避一避”。
白仙柠瞧得这个热闹有些新奇,好奇那皇榜上究竟张贴了什么,那醉酒的青年不过醉个酒闹闹事罢了,却瞧着下场太惨了些,她随那女子两步进了店内,奇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买胭脂的女子是个温婉面容,生的挺俊俏,一双眉眼却染满愁云惨雾,叹道:“姑娘恐怕是路过的吧,我劝你若没什么事就赶紧离开,莫要在此地逗留”。
俗话说技高人胆大,白仙柠先前确不是个好奇性子,是因前世为避开那些术士谨小慎微惯了,如今她得白枍神亲传剑术,今时的她不同以往,也不怕再遇见什么棘手事,是以,特地做出个莫测神态,补问了句:“你且跟我说说具体由来”。
那姑娘古怪的望了望她,许是被她周身的气泽所压制,竟奇异的没有再反驳,将她让于桌前坐下,沏了壶茶道:“方才是奴家看走眼了,姑娘气度不凡,想必不是普通人,但这其中事牵扯甚广,强出头对姑娘你没什么好处,还是避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