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敲门声将在遐想中畅游的双雨拉了回来:“雨妞,你闹够了喔,该吃饭了!”
姐姐阿迩的声音。
门一打开,看到一张双眼红肿却又满带幸福笑容的脸,阿迩愣了一下,早已准备好的安慰言语瞬间蒸发。
阿迩看不懂妹妹这个矛盾的表情,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再贴到自己额头上:“雨妞,你不是哭傻了吧?刚才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现在又嬉皮笑脸了?!”
双雨乐呵呵地答道:“我很好啊,能有什么事?今天吃什么菜呀,好饿噢!”
阿迩满脸狐疑地凑到屏幕前,发现播的是体育新闻,她有所领悟,重重地“哦”了一声,然后抽出纸巾为她擦拭眼角的泪痕;
双雨开心地牵起她的手朝楼下走去,两姐妹亲密的背影显示出她们和睦的家庭关系。
阿迩叫章芸迩,保险公司职员,初中毕业以后便踏入社会,虽然仅比双雨大一岁,但穿着打扮、思想观念、为人处事都与双雨这个略显单纯的高中生不同,双雨很早便受到她成熟气质的熏陶。
姐妹俩关系十分要好,从她们对彼此的称呼中也可以略见端倪,也由于相近的年龄,姐妹俩无话不谈;
双雨了解姐姐每一个追求者的信息,阿迩也清楚妹妹的心事,扫了一眼屏幕,她很快便猜出让妹妹破涕为笑的人只有龙天。
对龙天的理解,她远比妹妹多了几分现实的思考;
双雨初三的时候,对她口中赞赏不已的龙天,阿迩也颇有几分好感,但却没有全部认同,在她眼里,男人终究是种喜新厌旧的动物,对他也时刻抱着一颗警惕的心。
他每次与双雨约会、所采取的每步行动、所送的大小各样礼物……
一言一行在打动妹妹的同时也让她颇为感动,经过一年的细致观察,她认定单纯的龙天细心、温柔体贴、专一,是真心对待双雨,不失为一个标准的好男人,她的认同也进一步促使双雨接受了他。
当龙天成为职业球员后,她的想法发生了某些变化,尽管经过三年的观查,对他的人品、性格和为人处事等个性品质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也赞同妹妹与他缔结一段姻缘。
但出于社会意识的敏感性,她对花边新闻多多的职业球员没什么好印象,“常在河边走,岂能不湿鞋”,纯朴真诚的龙天自制力再强,注定无法抵御“假恶丑”的中国足球这个巨大黑洞的侵噬。
在他选择足球的那一刻,阿迩也放弃了让他成为自己妹夫的想法,尽管他的前途越来越光明,在她看来,两人长期异地相处、前途迥异,恋爱土壤都不完备,何谈婚姻?
每次与妹妹谈论有关龙天的话题,她总会有意无意地给双雨灌输现实意义的思考。
吃完饭后,双雨哼着轻快的曲调将碗筷收拾好,一扫此前低落的情绪,看着喜怒无常的她,奶奶疑惑地问了阿迩一句:“大妹(她在家中排行老大),二妹(双雨)怎么了?不是说没考好吗。”
看了看手舞足蹈地洗刷刷的双雨,阿迩笑着说道:“婆,不用担心,这丫头好得很呢!”
收拾妥当家务后,双雨还是回到她在四楼的卧室;
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一本专属于龙天的本子,无论开心,抑或难过,但凡想他的时候,她就会把心中的话全部“灌”进去,作为一份用心准备的礼物,打算挑一个合适的日子送给他;
她不会直接说出那三个字,只会把所有的思念与眷恋融进一方天地,向他证明,她也在用心爱他!
还没转行,阿迩敲门进来:“怎么,又在肉麻兮兮地‘龙哥哥’‘雨妹妹’呀,呵呵!”
被她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双雨脸泛红霞,不满地责怪道:“真是的,说那么恶心干嘛,又不是写情书!”
“对,不是写情书,写日记而已,嘻嘻!”她没有和双雨纠缠下去,到床头边拿起一本《女友》杂志翻了起来,双雨则继续写着。
“雨妞,龙天近段怎么样了。听单位的同事说,中青队的处境不是很好。”她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不是啊,他们今天赢了!可以去马德里、西班牙,还是什么欧罗巴了?主持人说得太乱了,我没有记清,反正就是可以参加世青赛了,太好啦!阿迩,你知道吗?龙天真的好厉害,整场比赛跑来跑去的,都没有人拦得下他,还传了好几个球呢!”
一提到刚才看到的新闻内容,双雨就来了精神,提起龙天时更是神采飞扬,但高涨的情绪又随之急剧下降,“我也好久没有联系他了,到日本以后手机都没有信号,他可能太忙了不方便给我打电话。回来以后一定要好好修理一顿这个猪头,哪有不理自己女朋友的道理的!?”
说的话前后自相矛盾,但一脸幸福表情的她也顾不上在亲爱的姐姐面前搭顺语言的逻辑关系。
阿迩是过来人,她明确地闻到了一股不妙的味道,觉得妹妹准备陷入一种危险的境地,是到了自己为“挽救”她的沦陷而努力的时候了。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傻瓜”,她的头脑中闪过这句话,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将心中藏而未露的一个问题抖了出来:“雨妞,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个问题:他真的有那么好?”
双雨瞪大了眼睛,有点惊讶:“你不是比我更了解他吗?以前,你也经常赞他是个好男人,要我好好珍惜珍惜呀!”
“以前归以前,现在的情况不同了。我没有怀疑过他的人品,支持你与他交往,但我却不赞同你这种花痴样!你知道吗,死心塌地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她淡淡地说道。
双雨的脸蛋霎时红透,眼神里充满困惑:“他那么疼我,都快把我宠出毛病来了,难道我不应该多爱他一点吗?”
“你才多少岁,就敢用‘爱’这个词?你只是在体验一种喜欢的感觉而已,所谓的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还不懂爱,更不懂男人那张善变的嘴脸!没必要陷进去那么快,你还没有能力把持一些事情。”
看着双雨满脸恐怖与愕然夹杂的表情,阿迩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重了,努力淡化话题的严肃性,“我不是在说他的坏话,龙天是个好人,这个我懂,但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你知道吗?他与你是两个世界的人,玩玩可以,但千万别当真,要懂得爱惜、保护自己!男人是一种很难把握的动物,没有哪个女人有能耐用一辈子套牢一个男人!”
感觉到妹妹不耐烦的情绪,她稍微改变说法,“你的条件比他好,而他又经常不在你身边,上大学以后你肯定会遇到比他更优秀的,难道你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了,你现在只是谈恋爱而已,别整天摆出一副非他不嫁的低姿态样子,女人一开始掉价,男人就不会再珍惜!”
“我也想过将来,知道最终为我戴戒指的那个人不一定是他。我只是想体验一段完整的感情,希望自己可以再投入一点而已。他毕竟还是我的男朋友,多想他一点不是应该的嘛,遥远的未来变成怎样很难说,现在我很陶醉这种心中装着一个人的感觉!”
双雨闷闷地答道,对姐姐这番现实的话语产生了本能的抵触情绪。
“哟,小丫头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就往外翻了!不得了哦,迟早有一天,我这个当姐姐的也说不动你咯!”她打趣道。
“阿迩,怎么这样说话,我会是那种人吗?真是的,男朋友再亲也不可能亲得过家里人啊?不理你啦!”双雨激动地说着,忿忿的表情说明她开始抵制姐姐偏激的思想,转过头去翻看以前的日记,没有搭理身后的她。
“好了,开玩笑而已,那么认真干嘛?其实我真的不是在怀疑你的眼光,我只是希望你冷静一点,该逢场作戏的时候别太认真,我吃过的盐比你食过的米还多,听我的准没错!龙天确实有前途,但你们不是一样的人。像今天你因考试而心烦,他知道吗?”
“知道了又能怎么哄你开心?他就像一个常年在外流浪的人,踢球的时间远比陪你的多;学生时代主要精力在学习上,这种远距离还能让你幸福的同时为你提供足够前进的动力,但工作以后呢?有一种寂寞,是女人无法承受的。女人一定要独立,陷进一个男人的依赖陷阱里,下场是悲惨的!”
这是自己几年工作收获的宝贵经验,她只想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最爱的妹妹,不管她是否能马上消化,“如果他还是和你一起读书,那么我不会反对你最终嫁给他,龙天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顾家,脾气又好,跟着他,你这辈子都会幸福。但是,他走上了一条与你截然不同的道路。踢球的能有几个是好东西,打假球、赌博、pc、吸毒……”
“一个比一个烂,活在这种烂人之中,龙天真的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吗?他现在只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胆子必然越来越大,谁能保证他一定具备不沾染这种习气的免疫力?和他谈恋爱没有关系,但如果要天真地往婚姻方面延伸,你最好想清楚!”
从来没有听过她以这种口吻评价龙天,双雨愣了一下,没有回复言语。
自己的妹妹她比谁都了解,双雨的观念中虽然仍无法摆脱一些天真的想法,但她的文化水平毕竟比自己高,遇事有她自己的理解。
今天这一番“多嘴”虽然确实耸人听闻了点,但阿迩确定妹妹不会发飙,才会不顾撕破她浪漫的幻想向她灌输这种现实的考虑。
看着妹妹那若有所思的背影,她知道双雨已经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颇感欣慰,妹妹确实不再是以前幼稚的那个双雨,高三一个学期的生活让她成熟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