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朝山高水长,地大物博,三千余万里疆土,幅员辽阔。
南边是一望无垠的大洋海域,西有七座边陲小国,北邻国力强盛的狄戎,东与苗疆无缝接壤。
大雍朝上任皇帝,太宗帝,实行封户候制。整个大雍有三十三位户候,真正在皇帝手里的百姓管辖权,不足半数。
户候封地更是离大雍万里之遥。户侯们有权、有地、掌百姓生死。
各户侯便在自己的封地上收刮钱财、欺压百姓、作威作福。闹得大雍即使无外敌侵扰,也是民不聊生。百姓的生活压迫苦困,只能艰难度日。
大雍现任皇帝,梅尧禹,年四十有九,在位十六年,国号:令正。
大雍帝勤勉政治,大雍百姓对之却是恨之入骨。
一来。
百姓恨大雍帝宠佞妒贤,辅相苏秦在朝堂党羽众多,整个朝堂几乎成了辅相的一言堂,寒门子弟永无出头之日,在乡野,辅相种种行径更是让百姓怨声载道。
这第二。
便是皇帝沉迷女色,后宫容妃承宠近十年。近几年,接连诞下十五皇子、十六皇子、最小的二十皇子和一位公主。在后宫,位同副后。
容妃的父亲是西壤地区的户侯关侯爷,容妃的哥哥又是钦天监的祭酒。
关家在皇城声名显赫,风头无量。
大雍皇宫。
皇后,今年三十有九,是皇帝登基前一年,也就是太宗二十七年迎娶的邵家嫡女。
邵家是皇帝登基的一大助力。
皇帝登基后,邵家并没有因为是皇后的母家和开国功臣而嚣张跋扈,反而将邵家的十万兵权上交给了大雍帝。
皇帝本欲给邵家封侯,皇后和邵国舅却直言相劝,最终,封侯一事只得作罢。
因此,皇后在钱财、宠爱、人脉上,都要稍逊容妃一筹。
朝堂、后宫便各自形成了两大阵营。
一则辅相和邵家势同水火,二则皇后和容妃针锋相对。
大雍帝共有二十位皇子,封王的有八位,尚未封王已成年的五位,留在宫里的皇子只有七位。
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既不是皇后的大皇子文王与四皇子闵王,也不是容妃膝下的十五皇子,十六皇子和尚在襁褓中的二十皇子。
皇帝最宠爱的乃是十七皇子,梅之靖。
十七皇子,今年八岁,天资聪慧,善骑射,因皇帝过分宠爱,便养成了娇纵任性的性子。
皇宫内外,任谁也不敢惹上这位混世魔王。
传闻。
十七皇子的生母只是后宫一位名不转经转的婕妤,这位婕妤生下十七皇子三年之后,便过世了。
从此,年仅三岁的十七皇子便养在了容妃的宫中。
这一养,已有五年。
可,逝者已矣,谁也没去细查这背后的故事。
皇帝一纸圣诏,定于腊月二十六举办祭天仪式,以告此次城西爆炸中逝去的大都百姓。
祭天事宜便由工部牵头,礼部,乐部全权协理,紧急筹备一定物什。
此时正值年末,御园的四季海棠、杜鹃、三色堇、幽兰等花开的正烈,好些活计等着去做。
逢皇上祭天,御园的宫女都被调到了花房,大量的菊花便要移植花盆之中,搬去鹿台,供祭天之用。
“哪有拿御花园里培的花去祭天的啊,这花都是给娘娘们准备的,拿去祭天,真是可惜了。”
偌大的花房里,宫女们将刚从温房地里刨出的菊花,一簇簇的移到花盆里,太监们再将装好的花一盆盆的端将出去。
听见晚晴的抱怨,一个与之相熟的小太监连忙道:“晚晴姑娘,快别说了,这次祭天紧急,听说工部、礼部的人都忙坏了,皇上亲自下令,各房各门全力配合,谁敢不从。”
柳如烟听到两人说话,搬着凳子踱了几下,也凑上来,“往年祭天都得一两个月提前筹备,这只有七天的时间,也不说给我们多发点赏钱,没劲!累死了。”
小太监看大姐头柳如烟来了,宫里最是忌讳说个“死”字的,这大姐大嘴上最是没个把门的,小太监可不想给自己惹什么祸事。抿嘴朝着晚晴无奈一笑,耸了下肩,端着花盆出去了。
花房里,二三十个宫女三三两两地坐在小石凳上,每个人面前都是一堆鲜翠欲滴的白色菊花,团团簇簇,煞是美丽。
纤细的花瓣围成一个巨大的花朵,顺着花根轻轻一托,仿佛托着一团可口的棉花糖,触手清凉,花瓣顺滑细致,让人爱不释手。
顾冉冉看着手里的菊花,咽了咽口水,伸手扯了一瓣放到嘴里,才嚼了两口,连忙吐了。
“呸呸…苦的。”
另扯了一瓣菊花,在面前仔细的打量着。
如烟便和晚晴坐在了一处,边忙边聊着天。
年仅十二的秋儿在匠亭和其他小宫女在给果树绑麻绳。
紫涵,秦睿原本就是花房的,此刻也在为祭祀移栽菊花。
晚晴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圈,又低头拨弄盆里的花。
“这后宫里就属沁嫔最爱花了,若这些可爱的花不祭天,最后定是被皇上赐给沁嫔的…”
柳如烟白了她一眼,“你可拉倒吧,这么多花都给她,不是要把香兰阁都淹了。沁嫔就和紫涵一个样,故作风雅,这些花有什么好看的,不出半月,她的花涧里是要堆满这些花的尸体了,然后腐烂发臭,再失宠……”
晚晴用手沾了沾水,把花根周边的土压了压实。
见柳如烟的话又说的不着四六的,忙打断道:“柳如烟,我真不知道你当时怎么能进宫来的。”
一听这话,柳如烟也不生气,眼睛危险的眯起大叫一声。
“暮晚晴!”
一股危险的气息朝着晚晴袭来,看到地上隐约闪过的影子,她来不及躲,盈弱纤细的后背便结结实实的挨了柳如烟惨无人道的一掌。
晚晴疼的直不起腰,精美的五官因疼痛紧紧的挤在一起,大吼:“柳如烟,你有病吧!”
再抬头,花房里哪里还有柳如烟的影子,柳如烟一打完人,早溜得没影了。
“呼!好痛……”
刚站起身,背后短暂的疼痛过后,传来的是火辣辣的触感,晚晴低吟了两声,试图在花房里找到柳如烟的身影,却意外的发现与之交好的微云也不在花房里。
晚晴摇摆着站起身,去找微云。“该死的柳如烟,别被我逮到,扒了你的皮!”
花房里转了一圈,却不见微云半个人影。
出了花房,在种植药草的廊下,晚晴发现了缩在水缸旁的微云。
微云大咧咧的坐在地上,微云身旁放着两根干草,半壶酒,眼神平静无波的看着远方。
抬眼看她,仿佛在看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晚晴眼神暗淡了一瞬,随即消失,堆起笑,走上前。
晚晴在微云用来遮掩身形的水缸里洗了洗手,水缸底部沉了厚厚一层泥垢。
晚晴盈盈一握腰肢扭了扭,挤了挤微云,从怀里掏出两块晒干的地瓜条,“微云,往里边去去,我也坐会儿。”
微云一眼瞧见晚晴背上粉色宫装极其醒目的巴掌印,问:“你在找如烟?”
“哇,微云,你最近完全变了一个人啊,怎么变得如此聪慧,你咋知道的?”
晚晴把地瓜条递到她手里,拿起了一旁的甘草,示意咱俩换换。
微云没有说话,把酒壶在晚晴面前晃了晃。
“不了,我来不了这个,你在哪搞的?宫里的酒可轻易不好弄。前些天就见你一直在鼓捣些啥,不会是这个吧。”
“啊,嗯…这个是那个,含乙醇饮料…我自己弄的!”
“打住!”晚晴一摆手,制止了她还想说的话,“你说话我听不懂,请你闭嘴。”
自从微云上次从鬼门关走过来之后,不仅完全不记得她们几人了,还变得神神叨叨的,老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虽然比之前聪明许多,可还是……之前那个呆呆傻傻的微云可爱啊!
微云继续喝酒。
两人相对无言。
微云喝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晚晴用力地咬着地瓜条,表情狰狞,可眉眼精致的她,反而有几分可爱。
空气中传来不一样的味道。
忽然。
微云把晚晴从地上一把捞起,袖子一撸,手在水缸里蘸了水,又在地上一抹,蹭了一手的泥,看着有些呆愣的晚晴,又抹了一下她的手,把泥巴蹭到了她的手上。
微云一气呵成的动作,吓了晚晴一跳,正当晚晴回神之际,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
“奴家也就是活久了见的…你们这群小崽子良心就不会痛吗?”
晚晴这才反应过来,撸起袖子,毕恭毕敬的和微云站在一处。桃红色的粗布长裙恰如其分地遮住了微云的酒壶。
一身太监服饰的李公公走近:“大都百姓惨死,皇上仁慈,祭天以告亡灵,你们这群丫头却在这里躲懒,要奴家就得拉你们出去打上几板子,哭上一哭。”
微云心里腹诽,真要仁慈,就该把这些铺张的钱给受伤、失去亲人的百姓,让他们看病抓药,而不是祭天这种假慈悲。
见是李公公走过来,晚晴连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
这李公公最是喜欢说教,训人,只要顺着他的意,今天这顿板子就挨不上。
晚晴一手按着微云的头,一边弯腰,奉承道:“公公说的是!”
李公公见这两人手上还有泥,袖子还卷着,知是干活干累了的,又见晚晴态度好,便不想深究。
如今皇上祭天,正是用人的时候,此刻处罚宫人,只怕吃力不讨好,便有心放她俩一马。
李公公声音松缓了几分:“都抬起头来。”
“是…”晚晴,微云两人一齐抬头。
李公公小声嘀咕了句:“是你俩…”
“公公认识我们?”晚晴不解,她人缘是好,可也不至于连管理这御园的总管太监都青眼相待吧。
李公公板下脸,“干活不勤,话却不少,还不去干活!是等奴家赏你们板子吗?”
“是,是,奴婢们这就去干活……”晚晴笑嘻嘻的,连忙拉着微云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