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上下难定,莫寒抓耳挠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时路经一处院落,莫寒原要走开,又思着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便翻身入院,点步飞起,突觉甚是吃力。看来是刚才太过费了好些内气,致使现在底气难支。
不过幸喜并未出丑,还是安全地抵达到了屋顶。轻轻点着鞋履,只屋檐上细细窥听。哪知并未听到半点动静,这却是怪了。
瞧这院落并未荒废,院子里头该是有人居住才对,如何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是全家都睡着了,至少喘息打鼾的声音总是有的罢,除非是全家出门了。
索性下翻到屋门前,轻轻推开屋子,里面黑漆漆一片。莫寒寻找灯烛,再取来火折子,将灯点上。登时屋里明透,只是的确空无一人。
莫寒又出了屋子,往另一间屋子走去。见里面有书案柜台,笔墨纸砚,画卷瓷瓶,琴箫笛笙,看来是舞文弄曲之房。
又进了间屋子,里面陈设着大小盆栽花卉。莫寒点起灯来,瞧这花瓣掉落了好些片儿,推测应是好几日没端出去照照日光了。难不成这家的主人真的外出了?以至于这些盆栽都无人照料?
若是如此,当也算幸事,索性就搁这里给住上几日,也算暂且落脚。只是现在肚腹依旧空空,若再不进食,只怕连走路的气力都没了。
由是速速左寻右看,总算瞧到了类似厨房的所在。莫寒摸索着进去,见有一缸子白米,还有些许胡萝卜,豆芽根儿。
再推开后门,发现一圈菜园子,里面有数不清的蔬果。莫寒高兴坏了,心想总算可以自食其力,遂匆匆摘了菜回来备饭。
晚间饱饱地吃了米饭,洗了漱,上榻歇息,渐渐睡沉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倏然听得一阵“哐啷哐啷”之声,又混杂着“啵哝”之音,又有“叮当叮当”的响动。
莫寒一下子惊醒,细细听来,并非做梦,果真有这声音,恍知这与那店小二表述一致。且这怪声的确难以言说,不论以何物作喻,都不算准确无疑。
莫寒想了想,已经跳下床榻,走出院外。循着这怪声儿,慢慢靠近着,走过柳荫,踏过沙地。只是觉着这声儿时而清楚,时而模糊的。正觉着那声愈发近了不少,然却突地一响不闻。莫寒立住脚,抓头不解,点足飞至空上。环眼看一轮,再落到土坝子上,进而蹦上屋头。
只见数处房舍,那西向之地该是昏时所到的面馆了,东向尽头应是将军府的地处,南向却不知是何。
当下落回地面,到松树下拾取坚石。在那树干上刻划一痕,以做标识。待明后或是再过几天,听到今夜异声时,速速赶到此处,可尽快寻到声源之地。
再不思索,只往南飞去,突觉周遭有些熟悉,莫不是自己曾经来过。正留神留目,又见前头一阔广之地,那里阁居楼台,古灯照石,荷塘映月,真个好文雅之地。掠近了身子细看时,莫寒吃了一惊,原是那初来之夜所见到的书塾是也。
依稀记起那夜曾遇不明之士,掩面着黑衣,双马拉车,木箱堆占满车。莫寒记得牢固,这就是书塾背面偏僻之地。另有窄门暗道,总归甚为可疑。
由此惊思是否与这异声有所关联。正思到酣处,倏然那异声又渐渐传来,却正是这书塾附近不知名处。
莫寒大喜过望,暗想果真如己所料,且时机正好,定要一次性探他一探。一则为应心中疑问,二则人口失踪之谜终须解开。
莫寒落到墙边,只不知这异声到底在哪个地方,往左还是往右?往东还是往西?都觉着不准确。
暗想得进到书塾里头,才能进一步探知到。于是翻身入内,所见青葱深草连绵不绝。窃思这里为何无人修缮?荒草杂枝数之不尽。
搁这里面稍走几步,已然看不清前面的物事。直接跃身而起,双臂速摆,径要越过这漫长草林。
未久,已至一片空旷之地,回头仍见高草密丛。往前看去,是一片湖,也不甚宽,只是对岸似是有学子在游步赏风。
莫寒深知不可就这样掠过去,若是被其察觉,不仅无法探下去,还会打草惊蛇。这时候静下心来,仔细听那声,却是半点也听不到了。这可谓怪奇之至。
莫寒垂头丧气,回至住处就地歇下,一夜难以入眠。心中所想的是这怪声源自书塾,而自己纵然每晚都过去探查,却也不得要领。又碍那学子游湖,行动已是颇为不便。
推想倘若自己能住在书塾里面,或是在那里带上一时三刻,必能有所成获。
这般想着,到了三更过半,渐渐沉睡而去。
竖日天明,莫寒用过早饭,心想这家的主人还未归来,或许是失踪了也未可知。由是更为下定决心,誓要查清缘由。
冥思苦想之下,终得一法,速速着衫出门,直往西方而去。不消一时,已至上骏府门前,纵身进去。
那侍从小厮虽说时有在意,却也见不到莫寒丝毫身影。即便从他身边路过,也只以为是刮了一阵微风。
然莫寒此时只一心要去莫云天寝屋查看,并不管其它,只游身而往。到得屋头,落至窗台,轻轻推开窗门,里头空无一人。
遂弓腰下去,到了里面便翻箱倒柜,动作甚是熟稔,毕竟自己幼来时早已翻遍了这些。
正倒腾着,忽见门外闯进一干护卫,手持棍棒,将莫寒包围在屋里。又走进一白袍公子,正是那莫均是也。
那莫均笑意连连,朝莫寒道:“果不其然,你终究还是来了。”
说着门外又进来一人,那人却是莫放。只见那莫放气冲冲地道:“原来就是你这小贼!闯我上骏府,还妄想刺杀父亲!是活得不耐烦了罢!且看我铁拳!”
说着已掠将过去,莫均忙止住他道:“三弟先别急,等爹娘来了自有定夺。况且我看这人并非似那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只是不知如何闯到了这里?”
莫放疑道:“二哥,你这是何意?这刺客不是他又能是谁?喂!我们说你呢!你背着我们算几个意思?”
原来莫寒竟没正眼瞧他二人,只是闭眼静思。莫均此时又道:“三弟,你且细想,倘若他真是刺客,如何能这般镇定?往常来说,必得急得跳出窗外。
哪怕用我们闹上一场,也是无可避免的。这会子他倒气定神闲,可相当可疑着呢。”
莫放突地大笑着道:“二哥,你怕是高看这人了罢!估摸着这小子早已唬得屁滚尿流的了,动也不动才是,让本少爷看看你是不是尿了裤子了?!”
说着已走到莫寒身前,见莫寒闭着眼睛,猛然惊得退步几许。莫均稍觉怪异,也往前走过几步。顺着莫放的视线看去,亦是怔愣一时。莫放颤着嘴唇道:“你是.....”
“四弟?”,莫均接过话来。
莫寒这时才睁开眼,他二人看时,却见莫寒满眼涨泪。
两人面面相觑。莫放登时兴道:“你真是...莫寒?”
莫寒这时候泪笑道:“两位哥哥,这些年过得可好?”
原来莫寒童颜犹在,眼下虽已十八九岁,容貌却与儿时一致,只是多了些许风弱浪羁。不过身为亲兄弟,虽然相隔十年未见,这会子猛然见到,自然也是喜形于色。
他本欲自行解说,哪知那莫放一眼就识出他来,倒令他颇为吃惊。只是不露面上,装作久别重逢,兄弟三个人抱在一块儿。此时袍泽兄弟之情不予言说。
莫云天与周氏正在后花园子里赏花,听下人来报,忙赶着过去瞧。这时迈步进门,却见这样一道光景,二人互看一眼,不知何意。
待到那仨人各自分开过后,周氏瞧清楚了莫寒的容貌,热泪哗哗下流。轻步走过去,伸出略显沧桑的手,摸到莫寒的双颊,好似还在比对着幼时莫寒的脸部轮廓。
哽咽着道:“你...是...寒儿?”
却见莫寒此时已然滚泪而出,眼中尽是念母之意。相别十年,内中的寂寞思念难以溢于言表。周氏已有答案,当下将莫寒紧紧拥入怀中,大哭不止。
莫云天虽说有所克制,然此时临见亲儿,泪水也忍不住流出眶外。这数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再着人打探。每至一处公干,都要问询当地人是否有甚么有关莫寒的消息。
这一刻,多年的心酸如鲠在喉,眼中含着泪光,亦是过去将莫寒拥个半截儿。
三人哭了一会儿方罢,周氏忙命小厮去厨房吩咐备饭,要给莫寒接风洗尘。五个人围坐在八仙桌上,周氏贴紧莫寒坐着,问长问短。急欲晓知他这些年都去了何处,做了些甚么事,过得可好。
莫云天细细观向莫寒,见他面色虽不显红润,却也略微瘦枯。不过相比十年前那病入膏肓之态,已算大有改观。当下急着问道:“寒儿,你这病....可好些了?”
此语一闭,周氏亦忙着同般问询,莫均莫放也是凝神瞧他,似是这四人都十分关心莫寒的身子。
莫寒瞧他们这样着急,便将自己的经历,包括在仙人峰上,为高人所救。日日调理,夜夜不曾懈怠,才使得自个儿的病况稍加缓和些的细枝末节,一一说与他们听。
周氏等人听了颇为触动。立时跪下身子,隔着天空河流,叩头感谢高人的救命养护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