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奎勇当然是不能鲁莽的,这是他来文工团的原因。
万一他要是鲁莽起来,那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他可是精通《母猪的产后护理》……
但他还没有发动,强副主任倒先找上门来了。
拎着一大堆礼物,还有何小嫚没来得及带走的那个盆,盆里装着毛巾、香皂、梳子、雪花膏……
这些东西,何小嫚已经不准备要回来了。
一想到经了强副主任那双肮脏的大手,就觉得埋汰的不行。
所以,一大早秦岭就陪她买了新的。
强副主任自认为问心无愧,他当时确实没有对何小嫚起邪念,就是想吓唬她一下,免得她出去乱说。
更何况,何小嫚那身板儿确实幼稚了些,不是他的菜。
但何小嫚跑了,这就有点儿麻烦,毕竟他有个“恶名在外”的科长哥哥,跟宁政委关系又很好。
辗转反侧,一宿没睡。
脑袋上盖蛋壳的那几缕长发都磨掉了不少,害得他早上出门时又多抹了些水,让它们均匀散布在油光光的蛋壳上。
一进门,他脸上立即堆起来一个放大的笑:
“李科长,忙着呢?”
李奎勇正在看报纸,闻言头也没抬,淡淡的道:
“有事儿?”
强副主任脸色一僵,把礼物放在桌子上,端着何小嫚的盆,站在当地,陪着笑脸说:
“嗨,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昨晚在走廊碰见你妹妹了,她可能走的急,把盆落在浴室门口了……”
李奎勇还是没抬头,淡淡的道:
“哦,放那吧!”
强副主任气往上涌,虽说职衔高了半级,可老头子这岁数摆在这儿,巴巴的站在这说了半天,人愣是连头都没抬!
这小子也太没礼貌了吧?
难道,何小嫚跟他说了什么?
这么一想,身子不由自主的矮了半截儿,强笑着说:
“李科长,昨晚没陪妹妹聊聊?”
李奎勇道:
“我睡得早,没见着她,怎么你是来找嫚嫚的?”
这次终于抬头了,诧异的看着强副主任,那眼神就像强副主任惦记他们家的宝贝疙瘩了一样!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您忙着……”
强副主任汗都下来了,忙不迭的否认。
怪不得这小子不轻易抬头,他那眼神也太凶恶了吧,老头子差一点儿给他吓得说秃噜嘴了……
李奎勇皱眉道:
“你……你是哪位?”
强副主任的老脸挂不住了,说了半天话,你连我老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这也太侮辱人了吧!
避开李奎勇的眼神,语气生硬的说:
“我姓强!”
李奎勇冷笑一声:
“强间的强?”
强副主任老脸发紫,瞪着他老半天,颤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终究没敢指到李奎勇鼻子上,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女兵们嗓门大,“老色鬼”的风流韵事传开没多久,他就在走廊里听到了“强间副主任”的头衔,气得他好几天没睡着。
这两天正琢磨着多听听墙角,抓个现行,好去团长和宁政委那里告一状呢,又碰上了何小嫚这糟心事。
本来李奎勇说他早睡了,让强副主任悬着的心落了半截,可他一句“强间的强”,又把老头的心揪起来了——
看来这小子也听说了!
踏马的!
关着门在宿舍里生闷气,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先下手为强。
不能再等了,没准儿何小嫚今天就说出去了!
必须赶在李奎勇之前,把状告到团长和政委那里去,倒时候无论他们再说什么,一概不认就是了,你能奈我何?
强副主任分别去团长和政委的办公室各哭了一场,据说当时哭声响彻全院,听者伤心,闻着流泪,强副主任绝对比窦娥还冤,就差下黑雪了……
李奎勇倒是没料到这孙子居然如此无耻,不过他也没打算走正道,无所谓了。
但是,团长和政委没打算轻拿轻放。
强副主人都要上吊了!
整个文工团都紧张起来,团长和政委一人一个屋,女兵们排着队分别进去接受审问,很快就有胆小的说了真话,于是门诊部的医生护士也过来排队了……
审讯持续了整整一天,所有女性中,只有秦岭和何小嫚没有过去排队,团长和政委一人保了一个,宁政委填了何小嫚的名字,团长写的是秦岭。
宁政委是了解李奎勇的,他知道就算何小嫚去排队了,也会被她哥哥拉回去,说不定还会把强副主任拎过来,当众锤一顿……
不是说不定,是一定会!
至于秦岭,那可是团长的宝贝疙瘩,就算“强间副主任”这个头衔是她赐予的,那也不能算数,一定得找个人背锅……
总政歌舞团已经挖了好几次,他早就顶不住了,好在秦岭念旧,说她哪儿也不去,硬生生把调令顶了回去,这种好苗子怎么能审讯呢?
万一伤了人的心,一甩手就去总政歌舞团了,那不是鸡飞蛋打吗?
其实,这个头衔是林丁丁起的。
但是在审讯的时候,她用无辜的圆眼睛盯着团长,泫然欲泣的小模样简直我见犹怜,没说几句话,很快就出来了……
因此,这件事就成了悬案。
强副主任也很“识大体”,当即表示不予追究了,希望团长和政委给小姑娘们做好思想工作,以儆效尤,他都“黄土埋了大半截儿”了,不在乎,不在乎……
宁政委差点儿没忍住,踏马的你不在乎早上嚎个屁啊?
现在知道说场面话了,合着坏人团长和我当了坏人,你踏马出来充好人?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强副主任要的就是这么个舆论效果,这不仅把他洗白了,而且证明了他的强权,以后再突袭小山丘的时候,那些个少女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何小嫚和秦岭在李奎勇宿舍发牢骚,骂强副主任无耻,也骂团长和政委瞎,但女孩子总是词穷,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听得李奎勇都乐了……
听到他的笑声,秦岭立即调转枪口:
“李奎勇,你不是说要给妹妹报仇嘛,就在这看报纸啊?”
李奎勇笑道:
“我忽然改主意了,有句老话说,【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这老小子干得太出格了,没准儿不等我出手,他的报应就来了呢?”
秦岭不满的说:
“那你就等着看啊,好歹你去跟宁政委反映一下啊?”
李奎勇摆摆手,懒洋洋的说:
“没那必要,人在做天在看……再说,妹妹也没吃亏,是不是?”
何小嫚委屈的看了他一眼,吃亏是没吃亏,可她都吓死了,这难道不算吗?
昨天晚上还说“我妹妹这么漂亮,让那王八蛋多看一眼,就已经是吃了老鼻子亏了”,怎么今天就这样了,还是哥哥吗?
秦岭看了看何小嫚,又看了看李奎勇,忽然笑起来:
“臭男人,差点儿让你骗过去了……”
李奎勇不承认:
“骗你干什么,李奎勇坦坦荡荡,从来不骗人,尤其不骗女人!”
秦岭白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但愿如此……”
被秦岭这么一点,何小嫚才反应过来,忽然觉得非常愧疚,怎么能这么冤枉哥哥呢?
惭愧了好一阵子,才糯糯的说:
“哥,不许你给我报仇!”
李奎勇笑道:
“当然不了,那老混蛋自有老天爷收拾呢……我且得躲远点儿,免得雷劈下来,火花子蹦到我身上,烫个窟窿眼儿多不好?”
黑漆漆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这样最好了。
秦岭叹了口气,抚摸着何小嫚已经开始打弯的寸头,幽幽的道:
“傻丫头,你哥哥对你太好了!”
何小嫚眨了眨眼睛:
“那当然了!”
是夜,月黑风高。
强副主任志得意满,特意弄了俩小菜,喝了点儿酒。
他没把黄脸婆带过来,微醺之后,就有些难受,想出去扫一圈又忍住了。
再怎么急,也得过了今天,没准儿宁政委派人盯着呢?
没辙,在地上兜了几个圈子。
还是火大,就又满满的灌了两大杯,倒头便睡。
屋里鼾声响起,过了一会儿,他房门的锁眼忽然微不可查的传出“铮”的一声,而后房门缓缓被推开,一个魁梧的黑影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
强副主任张着大嘴,一个呼噜打了一半,“嘭”的一声闷响,下颌剧痛,梦境中的强副主任立即从深睡转为昏迷,嘴角还挂着涎水……
黑影把裤子套在他头上,扛起来就走,用脚一钩,房门再次锁闭。
一小时以后,城外的荒山上传来凄厉的惨嚎……
一大早,秦岭就来了。
见李奎勇睡眼惺忪的推开房门,她似乎松了口气:
“吃饭啦,肚子饿不饿?”
李奎勇睁眼看了看秦岭,又看了看她身后,并没有看到何小嫚,疑惑道:
“饭呢?”
秦岭笑嘻嘻的说:
“没饭,嫚嫚在梳头呢,咱们喝豆腐脑去?”
“好嘞,等我洗把脸!”
李奎勇转身去洗漱,秦岭则跟了进来,娴熟的叠好被子,开窗通风。
“你……昨晚没出去吧?”
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李奎勇扭过头:
“咋了,有事儿?”
秦岭道:
“没事儿,我就是问问,你这人……就是让人不放心!”
李奎勇打了个哈哈:
“放心吧,妹妹在你屋呢!”
秦岭脸一红,款款走到他面前,嫣然道:
“哟,人家也可以过来嘛……”
李奎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怕周大夫给你做整容手术了?那我晚上给你留着门儿,不见不散……”
秦岭推了他一把,一脸幽怨的走了。
这妮子,还矜持起来了!
三人吃了豆腐脑,又逛了会儿街,这才慢慢往回走。
何小嫚现在习惯性缺席训练,也没人问,也没人管,因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问就是秦岭老师特训去了……
谁还不知道啊?
刚到文工团门口,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三人驻足观看,见一伙儿农民抬着一副简易的担架奔了过来,到了近处才看清被子外面露着强副主任那颗油亮亮的脑壳,那几缕长发已经乱作一团,将蛋壳暴露在外,整张脸都扭曲了,面色如土,气若游丝……
秦岭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李奎勇,后者坏笑道:
“完了,哥们儿这嘴算是开了光了!”
秦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挽着何小嫚的手,快步跟了上去:
“快走,咱们看热闹去……”
何小嫚回头道:
“哥,一起啊……”
这阵势再次惊动了团长和政委,用一些罐头酬劳了这些热心群众,大家七嘴八舌的摆了好大一个龙门阵,总算把事情弄清楚了:
他们都是住在荒山脚下的,昨晚就听了大半夜的惨嚎,以为出了什么魔物,所以村长一大早就张罗了十来个精壮前去查看。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但见山坡上赤条条躺着一个人,浑身的血污,地上老大一滩血,还有一堆火……
还以为他死了呢,没人敢上前,那人却又哀嚎起来。
众人壮着胆子上前,问了半天,才闹清楚原来是文工团的强副主任,就赶紧做了个担架把他抬过来了……
正说着,门诊部里突然传出惊天动地的惨嚎。
大家都是一惊,却见一个男医生夹着腿走了出来,嘴角直哆嗦。
宁政委问道:
“萧医生,你怎么出来了,里边怎么样?”
萧医生声音都不对了,心有余悸的说:
“太惨了,太惨了……”
宁政委皱眉道:
“什么太惨了,说重点!”
萧医生颤声道:
“连鸡带蛋,齐根儿给剜掉了……”
“嘶……”
在场的男士都不由自主的夹紧了大腿,尾巴骨一股凉气贴着脊梁骨“嗖嗖”往上升,宁政委同情的看了看萧医生,怪不得他避出来了!
不过现在病房里只剩下女护士,气头上的她们处理起伤口来,那叫一个雷厉风行,那不强副主任正在练高音呢!
“萧医生,还……还接得上吗?”
萧医生为难的看着宁政委,一个村民忽然嘿嘿笑道:
“还接什么啊,都焦了……我们来的时候,也没收拾……在火堆里烧得跟碳一样,一碰就碎了……”
萧医生又补了一句:
“就是没烧,也接不回去了,那人应该是个熟手,只用了一刀,剜得干干净净……完了还把刀子烧红,给伤口烙住止血了……”
一听这话,众人的腿夹的更紧了……
玛德,听着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