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琅行至主司宅门前,才下马。
今夜有圣上准备的琼英宴,在此之前,他要回趟白马寺。
他本不是什么高调的人,本想换掉这身状元公的衣裳,可底下随侍的人欢喜的叫嚷着,他推脱不过,便穿着这身衣裳回去了。
远远便瞧见山寺入云的白马观。
女冠们听说他回来的消息,都在观门前早早候着。
天朝的道观不比寺庙,道姑也不比尼姑,总的来说,道姑的还俗比尼姑要来的容易。
自然,这些女冠们心中也存着挑一个金龟婿的意思。
宋玉琅却是连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径直往亭中而去,大红的状元袍飞舞。
“状元公生得本就是俊秀,红色的袍子衬得他更白皙了!”有女冠如是道。
时人最爱看话本,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状元小姐的话本,无数女子幻想自己将来能与状元公来一场邂逅,哪怕是超脱俗世的女冠们也不例外。
可这状元公的方向奔的分明是明月郡主最常出没的凉亭,状元公恋上郡主,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啊。
只是女冠们对燕熙的嫉妒又加深了一分,这位郡主林公子不嫁,将主意打到了状元公的身上,可真是好算盘。可她们也不想,在宋玉琅中了状元之前,谁人对他殷勤?不过当他是一位相貌清俊的寒门子弟罢了。
花丛之中,燕熙立在其中赏花。
她的裙裾融在了花里,雪白的面比脚下的花还俏。
宋玉琅放轻了脚步。
“你来了。”细碎的摩擦声令燕熙回过头来。
宋玉琅在离她几步的面前停下,身上状元公的袍子异常显眼,燕熙轻轻一笑:“恭喜状元公了。”
燕熙语中没有惊喜的意思,仿佛很早就知道他能状元及第的意思。
其实燕熙只是活过一世,早就知道宋玉琅会是一位传奇的状元。
看在宋玉琅眼里却是燕熙身处郡主高位,状元在她面前如过江之鲫,不甚稀奇罢了。
他腼腆的笑了笑:“谢谢郡主夸赞。”
他回白马观,不过就是为了告诉燕熙这个消息罢了。
……
夜晚,皇帝派了人来白马观接宋玉琅,令人惊奇的是,来的宫侍排了两行,已是多于来接状元郎的仪仗了。
阵仗严肃,那些女冠道士们俱是噤声,不敢言。
宋玉琅有些奇怪,就见那宫仆对他一躬身:“见过状元郎,不知您一路过来见过郡主了没有?”
“郡主?”
宋玉琅不傻,自然想到面前这帮人是来接燕熙的。
“您居住在白马观,陛下听说后,叫咱们来把郡主也接回去。”
女冠们面面相觑,这位郡主殿下又要复宠了?
天已蒙蒙灰,宫仆们的手上一个接一个的束起了火把,只见为首的宦官面有焦急之色:“郡主怎么还没过来,怎么不派人去催催,若是误了琼英宴的时辰,那可如何是好。”
若是只接燕熙一人,那么拖沓些也没什么,但新科状元也在,众仆也惯是会见风使舵的,自然不敢叫他久等。
话音刚落,燕熙拐角处走出来。
她今日像是特意装扮过,特别的明**人,与她温柔的性子不甚匹配。
她在这个观里,仅仅一个月的时间。
“是陛下,还是太后。”
燕熙在问是谁派人来接她的。
“自然是陛下。”宦官等燕熙虽然等的不耐,但还是恭敬的答道。
“那太后希望我回去吗?”
“这……这奴婢不清楚。”
燕熙轻轻笑了一笑:“走吧。”
但心中却是清楚的很,白马关观回不去,连宫里也回不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入了宫城。
这是燕熙自小长大的地方,却是宋玉琅今生第二来的最雍容的地界。
“琼英宴女眷不便参加,你一人去吧,他们会领着你的。”
燕熙下了马车,同宋玉琅告别。
……
琼英宴,燕照被皇帝请过来吃饭。
按理说她一个武将,且是有品级的武将不该来参加这种给新科进士们的宴会,可看到兵部尚书,礼部侍郎,太傅等人均在,燕照也有些明了。
都是皇帝派系的,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
皇帝的心思还真是昭然若揭,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皇帝是真心把她当作心腹栽培的。
琼英宴,当真是群英荟萃。
皇帝叫新科状元在众人面前现了一圈,燕照支着头,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面前这位状元公。
宋玉琅正要退下,对上燕照那双清澈的眸。
这位少年他识得,就是出贡院那一日,在街上策马的人。
眼下看来,她当是一位陛下爱重的将军?
宋玉琅很早就进了京,这些日子在酒楼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传闻,据推断,这位大概就是方从杨花镇回来的抚远中郎将燕照了。
这位才是真正传奇的人物。
见燕照也在看他,宋玉琅向她回了一个笑容,本以为这样的人物多少骄矜,没想到燕照也是咧着嘴角,笑得和煦。
宋玉琅一下子就对眼前这个少年印象直升。
皇帝手中握着酒杯,瞧着微醺的模样,实则在暗暗打量底下人的动静。
燕照和宋玉琅的小动作他看在眼里。
难不成这两位认识?
有人上前给皇帝进酒,是探花郎。
探花郎才学不足,这八面玲珑的本事却无人能及。
他面见皇帝,殿上那么多人,竟一点也不惧:“今日方觉天朝之博,皇宫之大,今科探花,实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愿陛下平乐安康,天朝百姓和乐,安居乐业!”
崔才令逢迎了几句。
皇帝也怪爱听奉承之言,当即叫人赏他金银财宝。
崔才令捧着赏赐,在底下人中游走,颇为倨傲。
看向宋玉琅的目光隐隐有敌意。
无怪乎他,今科崔才令的劲敌只有宋玉琅。
他是探花没错,可没有一个探花才学及不上状元也就罢,连容貌也及不上,他只不过在里头占了个年轻的便宜,皇帝无人好选罢了,再加上榜眼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头,这辈子没有机会得到重用,皇帝也不会去考虑他,越过榜眼,自然他的对手,就是宋玉琅了。
宋玉琅也注意到崔才令看他的眼神,只不过错开了他的视线。
崔才令却以为是宋玉琅不屑与他匹敌,眸中怒火中烧。
今日他习惯了他人的奉承,也忘不了出街时满街少女投来的目光。
可他发现,宋玉琅比之更甚,他在时,他便永远都出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