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 1)

江鹊下车进来的时候,站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建筑前,还是犹豫了一瞬。

她想起那回看到的封远弘,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没看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拉开了门走进去。

她乘电梯上楼,心脏好像被攥住。

到了地方,也是眼睛不敢乱看,到了包间门口敲了敲门,才听见一声“进”。

江鹊小心地推门进去,包间很大,但是只亮着最上面的白光灯。

矮几上摆了不少开瓶的名酒。

白蕊穿了一条某大牌的设计简约的连衣裙,正坐在沙发上抽一支女士香烟。

长卷发有点乱,脸色算不上多好,江鹊进来的时候,看见她脸上一点愁绪。

好像刚才这里来过很多人,散去后,有点狼狈。

“白姐。”江鹊叫了她一声。

“坐。”

白蕊单手夹着烟又抽了一口,从茶几下面给她拿了瓶饮料。

江鹊摇摇头,其实对这个女人有点天生的惧怕。

“怎么想到了要辞职?”白蕊自顾自把饮料拧开递给她,咬着烟,吐出一口烟圈,几秒后说,“跟了沈明懿的三叔?”

——其实本就如此,但是从白蕊的口里说出来,这个“跟”好像有了点别的意味。

就像这个场子里别的女人,酒后闲暇的谈资,谁谁谁跟了那个老板,谁谁谁跟了哪个富二代。

白蕊其实很拿不准,所以问出来的时候声音尾调有点试探。

早就听说传言里沈清徽并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对女人,甚至某些方面有变-态的嗜好,加上早些年庄景月作了不少妖,在圈子里传来传去,让人心里怪发毛的。

但是见了真人,那天清矜寡欲的样子,又对江鹊很是照顾,跟那些传言没有一点相似。

白蕊又觉得,到了这个年纪的男人,都是人精,装肯定能装得出来。

于是眼神扫过江鹊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白生生的,没什么痕迹。

江鹊咬唇,很想说一句不是那种关系,但是觉得说了白蕊可能也不会信。

于是只是摇摇头,说,“就是想换一份工作做。”

“你也知道,你人不是我带进来的,薪资也不是我定的,”白蕊直勾勾看着她,“辞职这事儿,得等沈明懿回来说。”

江鹊一滞,这个答案,意料之内,又是意料之外。

“沈明懿知道吗?”

白蕊又问了一句,没点明,但是意有所指。

江鹊又摇摇头,自己从不联系他,沈明懿也很少给她打电话。

白蕊静默了一会,似乎在组织一句折中的话。

“那你先回去休息几天吧,”白蕊终于抽完了那支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这几天你也先别来这了,沈明懿那边临时有点事情,要迟点才能回来。”

她这话说的很平静,没来由让江鹊心里怪紧张的。

沈明懿,是早晚都要面对的。

江鹊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地攥紧了,沁出来一层薄薄的汗。

白蕊没再说什么,扔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没让江鹊走,江鹊也不敢走。

她当着江鹊的面接了电话,房间里太过安静,江鹊清晰地听到了那边的声音。

有一点喑哑,依然很冷——

是沈明懿。

他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打了电话?

江鹊吓得一动不敢动,是因为对沈明懿根深蒂固的惧怕。

白蕊回答了几个问题,很公式化,江鹊就在沙发上低着头坐着,尽量让自己没有存在感。

“对,江鹊在。”

最终话题还是到了她这里。

“好,我让她接电话。”

手机还是递到了江鹊的面前。

江鹊看着手机屏幕上,正在通话中的字,心在一寸寸沉下去。

白蕊把手机塞给她,然后说,“我出去透透气。”

她抿唇,握着手机,像握着一个炸弹。

白蕊出去了,还关上了门。

江鹊拿着手机,几次调整呼吸,她没有先开口,那边也在沉默。

沉默了好一会。

“江鹊。”

沈明懿像是在抽烟,手机里,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呛咳了几声。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有点喑哑,像是之前他通宵了打游戏后的微哑。

“沈明懿。”江鹊没有答应,她几度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害怕,不要发抖。

“……”

沈明懿沉默,等她说。

“算了,还是你先说吧。”

“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沈清徽声音冷了几分,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总让江鹊想到他冷漠地坐在沙发上,包间里一个男人被那些痞子样的人打。

那个男人求饶,他一言不发,喝着易拉罐的冰镇啤酒,侧脸硬朗凌厉,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讥笑。

沈明懿就像一个不辨是非的局外人,骨子里就是嚣张跋扈又邪佞的,看人时,眼神里是毫不收敛的戾气和冷漠。

就像学校里那些不学无术的混子——打架斗殴,早恋,浑身带着一股谁也不服的狠劲。

江鹊没说话,咬着唇静默。

沈明懿自然当成了江鹊的惧怕,他拉开椅子坐下,椅子发出了“吱嘎”一声。

沈明懿拨弄火机,又是咔哒的声音。

江鹊以为这样的静默还要持续多久,在心中默默想着,自己贸然挂断,会有什么后果?

“江鹊,我要是过几天回来一趟,把你带到美国,你来不来?”

沈明懿终于还是说话了,他说的好像漫不经心,很自然而然的一句话。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说这句话,是多重的分量。

江鹊会是他的包袱,可他不在乎,有了她,他什么都不在乎。

“你跟我来西雅图,丹佛,曼哈顿,纽约,我都带你去,只要你来,”沈明懿又抽了口烟,像是在抚平什么情绪,“你们家的钱,我可以暂不追究。”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心里绷着一根弦,电话那端很久都没说话,沈明懿屏住呼吸听了几秒,是听到了那浅浅的呼吸声,这才能确定,江鹊在听。

呛口辛辣的烟过了肺,但尼古丁让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他故作轻松地说,“一个你,免了江家欠的三百万,我是不是特别看得起你?”

高高在上,玩笑的口吻,像是施舍。

要是以前,江鹊可能会短暂的犹豫,甚至会思考:把自己抵出去,免了拿一大笔债,应当是个很好的选择。

可现在不是以前。

江鹊回想起沈清徽对她说的话,他总是那么温柔的告诉她,你是独一无二的江鹊。

独一无二,就是无价的。

是想到沈清徽总那样温和地摸着她的头发,所以心底有了点勇气。

“三百万是吗?”江鹊轻声问。

沈明懿一愣,直觉有什么不对劲,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冷硬“嗯”了一声。

“还清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两清了?”

江鹊的声音依然很好听,很轻,柔柔软软,从来不敢对人大声说话。

有时候他故意恶劣欺负她,只是为了听她哭。

可江鹊从来不哭,哪怕眼眶发红了也决不掉眼泪。

他让她在寒冬天去雪地拍照,胳膊冻红了,冻得没知觉了也不会对他求饶,不会落泪。

他让她去打扫沈家的后院,她真去了,一夜不眠,仍然不会来求他放过他。

而现在,江鹊用这样,很温和,很轻的声音,跟他说“两清”。

沈明懿的心忽然一空,就像有人用一把锋利的刀子划了个口子,伤口来的猝不及防,意识到痛的时候,痛意已经来的很猛烈。

“江鹊,你他妈跟在我身边三年,谁他妈准你说这种屁话?”

沈明懿掐着烟,声音像北方冷硬的山风,落地,是砸在心口的冰块,教人的心重重坠下去。

“沈明懿,我们是债主关系,”江鹊仍然不紧不慢说,“我还清钱,我们两清,好不好?我想辞职,换一份工作……”

“砰——”

话还没讲完,手机被狠狠地砸出去。

江鹊心猛地一跳,握着手机,屏住呼吸,那边是一阵电流声,紧接着就变成了短暂的“嘟嘟嘟”。

她的心落地,又提起。

总怕沈明懿会突然杀回来,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打碎她现在的一切。

如果是以前,江鹊不害怕沈明懿怎么折磨她,可大概是因为沈清徽对她太好,让她开始恐慌,甚至想要躲藏起来。

她有了一点勇气,可卑微了二十多年,这点勇气不足以支撑她强硬起来。

江鹊握着手机,呆滞了一会。

白蕊一直在门外,抽完了好几根烟。

越抽越烦躁。

最后,白蕊估摸着这电话得打完了,于是推门进来。

就看到江鹊依然坐在沙发上,手攥着手机,搁在膝盖上。

“说完了?”

“说完了。”

江鹊把手机递给她。

白蕊身上一股重重的烟味。

她拿手机的时候低头看了江鹊一眼,依然是素面朝天,一双黑亮的眼睛低垂着,想来也是沈明懿不会说什么好话。

白蕊自认为泡在这样的环境中,早就没了同情心——这个社会教给她,少说话,没本事地位的时候,同情和怜悯是大忌。

但这会,白蕊看着江鹊,忽然也想到了自己刚入这行的那会。

家里做生意赔了钱,她长得漂亮,主动走上一个有钱的啤酒肚男人的车上。

一步错,步步错,她混到现在的地位,是她在摸爬滚打,早就没了善良和天真。

男人会说动听的话,会画大饼,谁信谁是傻逼。

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白蕊只能用冷漠包装自己。

白蕊今天陪笑了一天,忽然有点疲惫。

也难得能让她想到最初的自己,像江鹊这样天真干净。

白蕊收起表情,冷漠地说,“有时候错的不是你,但你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接受是你唯一的选择。”

像说给江鹊,又好像说给自己。

江鹊听不懂白蕊话里有话,她站起来说自己要走了。

白蕊“嗯”了一声,江鹊出来的时候,撞见了慌里慌张的经理。

经理看见她,强颜欢笑打了个招呼,然后开门进去了。

江鹊也不太在意。

推开门,经理看到白蕊自己坐在沙发上抽烟,其实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满了。

“白姐,”经理慌张说,“总觉得这次不对劲,平日不都是公|安来查治安吗?这次我听说公司财务要被冻结了。”

经理是很慌,万一出了事,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推出来连带着承担责任,毕竟都泡在这里,很难说自己也是一清二白。

“先不用慌,封总那边还没动静,”白蕊有点累,“毕竟封总是沈老爷派过来的,先相信他一下吧。”

“白姐,宋家的事……是不是真的?”

“嗯。你去跟员工说一下,宋泽贤就是我们这的普通高级客户,跟沈家有没有私交不清楚,”白蕊说,“要是情况严重,就跟宋家摘干净,我们就是一个开夜场的,怎么能管得到客人的事情?”

“好。”

白蕊说的很平静,经理的心也放下来。

肯定没事,不管怎么说,巴黎皇宫都是挂在沈明懿名下,沈明懿又是沈老爷的亲孙子。

江鹊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脑子里思考了很多事情。

比如她能不能直接走人,要是躲得远远地,沈明懿又能不能找到她?

江鹊想开始新的生活,但身上总有一些无形的枷锁。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江鹊隐约看到大厅里有不少人,她瞥了一眼,仍然是看到了西装革履的封远弘正在大厅的会客沙发上坐着,好像是在跟一些穿着制服的人说话。

他现在看起来很沉稳,姑且算是健谈,早就变了副模样。

不似以前的年轻气盛。

但就算是以前,他也是表面上的道貌岸然,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背地里也会跟那些抽着烟,染着发出口成脏的社会女生混在一起,会靠着墙角跟她们在污浊的台球厅抽一支烟。

江鹊不敢多停留,只看了一眼,低着头快步走了。

陆景洲茶室那边,王警-官正好要走。

他只是来知会一声,阮佳思确实是自杀,这段时间给沈家带来不少麻烦。

说是老爷子身体不好,最近频繁叨扰。

沈清徽觉得无碍,都是配合工作而已。

送人的时候,沈清徽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王警|官,您听说阮佳思的墓地在哪个墓园了吗?”

“好像是在万寿园。”王警官沉吟了几秒。

沈清徽点头,“行,辛苦您了。”

“没事。”

沈清徽送人到茶室门口,王警官对他印象很好。

虽然是豪门贵公子,但没有那种高高在上与虚伪圆滑。

王警官笑着说自己走就行了,不耽误您喝茶了。

沈清徽站在落地窗旁,是目送着王警官走的。

视线又往外看了一圈,还没看到江鹊过来。

看一眼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了半小时。

沈清徽想着,要是一小时内江鹊还没回来,他怕是要去找人了。

总是怕她被人欺负,又觉得应该给她独自面对的机会。

沈清徽重新上楼,陆景洲这才能说上几句话。

陆景洲起初都没想到那匹马看着挺正常,只知道马肠扭转是急性|病,发展很快,但是那天也没看出端倪。

沈清徽只说了两个字,细节。

陆景洲回想了一下,才恍然明白过来。

马才从中亚运过来,天气与饮食的骤然变化,马匹的饮水量不足,又过分紧密的训练,不出事就怪了。

“其实那天我只看到那匹马频繁往后看,水槽又是空的,”沈清徽笑了笑,说,“饲料一点都没少,看着很不安。”

“老宋真栽那匹马上了,你不知道这事发展的多戏剧。”

牵一发动全身,一匹马死了,背后扯出来冰山般的链条。

宋烨为了把大半的钱都押在这匹马上,像个疯狂的赌徒,马死了,公司账务断裂。

本来就是抵押贷款公司,资金源于投资人投资,而后将钱贷出去获得利息利润。

结果钱都被他赌光了,投资人来逼债,宋烨又去催债,结果被人报了警。

宋烨是靠一匹马一夜发财,也因为一匹马赔了个倾家荡产。

是挺戏剧的,那天见他的时候还意气风发。

沈清徽挺波澜不惊。

一些企业发展壮大,没人看得到那些消失无踪影的小公司。

“保不齐沈睿言也要被查了,”陆景洲暗叹一句,“现在我算明白了,你置身事外,真是个好办法。”

“该说的话我早就说了,听不听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沈清徽淡然说,“只是觉得有点惋惜而已。”

那天他特意去提醒了白蕊。

道德与法律是无形的规则,人是活在规则内,规则内自由,跳出了规则,代价不是人人能承担得起,他已经说的很直白。

沈邺成没有他这么好心,对沈邺成来说,沈睿言这个儿子,也可以是为了保全大局而牺牲的羊。

毕竟沈睿言的母亲,唐吉玲,跟在沈邺成身边这么多年,外人也只默认是沈家的保姆,贴在她身上的标签是“勾引沈邺成的小三”。

他本意不是为了提醒沈睿言,本意是有些惋惜——沈明懿今年才二十出头,跟江鹊一样的年纪。

这个家不像家,但孩子总是没错的。

有时回想起沈明懿的小时候,也能让他想起自己并不快乐的童年。

可人各有命,命由己造。

沈清徽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有点轻快,他放下茶杯,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先走了。”

“好。”

陆景洲没起来送他。

沈清徽刚站起来,茶室的门被推开,江鹊站在门口,有点谨慎的表情,沈清徽对她招招手,江鹊跑过来,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沈清徽很自然地牵住了江鹊的手,问她今天晚上有什么打算。

江鹊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了句准备今天把简历写好。

沈清徽说,行,带你去吃顿好的。

二人离开了,陆景洲才发现自己脸上带了点笑意。

爱情真是个美好的词,很缥缈,但也真实存在。

回去的路上,沈清徽跟她说了阮佳思的墓地,江鹊点点头,觉得自己还是过几天再去,毕竟也怕碰上阮家的人。

沈清徽选了个不错的餐馆,很清淡的养生餐馆。

有一个骨汤,里面加了百合。

沈清徽以前很少对食物挑剔,但尝了一口这汤,怎么都觉得少了一丝清甜。

少了那薄薄的苹果片,好像滋味都寡淡了。

沈清徽问她今天有没有被人刁难。

江鹊起初摇摇头,后来犹豫了一会,咬唇想问,又觉得提沈明懿不太好。

“是想问明懿什么时候回来?”

沈清徽给她剥了只螃蟹,剃好白嫩嫩的蟹肉放进她碗里。

他问出来了,江鹊点点头。

“沈家最近可能有点事情,他一时半会回不来,”沈清徽笑着看她,抽了张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的一点渍迹,“回来了也没关系,我胳膊是向你拐的。”

江鹊不怀疑他的能力,只觉得他夹在她和沈明懿中间,后者不管怎么说都是亲情。

犹豫几番,还是没说出口。

她其实明白自知之明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她很识趣,不会让他跟亲情抗衡。

这顿饭,江鹊吃的有点静默,沈清徽跟她说了点什么,她也有点意兴阑珊——

不是她故意的,是有在撑着笑一笑。

他肯定能看出来。

饭后,沈清徽跟她出来,说让她先在车上等一会,他马上回来。

江鹊乖乖坐在副驾,车子是停在广场上的。

灯光亮着,远处仍有年轻人在玩滑板,偶尔也有一些牵手的情侣经过。

尽管他们也曾亲密地接过吻,也曾亲密地睡在一张床上,可“情侣”这个词,总让她觉得很遥远。

江鹊想不通很多复杂的事情,只是看着广场上的人影,会很容易地想到沈清徽扶着她的手,眉眼中蕴着耐心与温和,让她别怕。

又或者是在海水中,朝她游来时,分明有点急切。

快乐是真的,可不勇敢也是真的。

江鹊垂着视线,觉得自己刚才那样的强颜欢笑,肯定让他不高兴了。

他明明对她那样好。

她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好歹。

下一瞬间,副驾的车窗被敲响,江鹊猛地从情绪里醒过来,吓了一跳,一转头。

一束花出现在她的面前,江鹊手忙脚乱,按下玻璃窗。

沈清徽凑近,胳膊搭在车窗上。

白色的玫瑰花,花瓣边有点很浅的蓝色,江鹊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玫瑰花。

玫瑰上有一张小小的卡片——

送给我的江鹊。

后面还有点违和地画了一个笑脸。

江鹊呆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愣愣地看着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接还是该开车门。

沈清徽笑着看她,广场上的灯影很浅,他的轮廓被浅淡的暖光映着,深琥珀色的眼睛里是很温和地笑意和温柔。

他问她,有没有开心一点?

江鹊忽然更觉得,是自己太无理取闹,他一定看出了她刚才的不高兴。

其实根本不是因为他,是因为自己太过敏感。

江鹊声音有点抖,“怎么买花……”

“哄你笑一笑。”他仍然是撑在车窗前,他很高,要微微地弯着腰凑近。

江鹊眼眶酸胀,看他有点模糊,沈清徽有点好笑地看她,“又把你惹哭了,看起来是我有点不合格。”

没有名称。

江鹊想到那天在日料馆前的一句玩笑。

他说,三毛这么说完,就成了荷西的太太。

回想到这句话,江鹊的心里猛地一跳。

她忽然有点意识到,自己对他这份感情,多了远超想想的贪恋。

沈清徽晃了晃花,仍然是笑着问她,“要不要?”

“要是不想要呢?”江鹊莫名说出了这句话,大概是因为他对她有点没底线,江鹊多了一点勇气,但勇气像刚冒出的芽儿,很脆弱。

“那你今天的简历是写不成了,”沈清徽沉吟了几秒,没有丝毫的恼意和不耐烦,“我得想想法办先把你哄开心,”

江鹊是笑了,可是笑着的时候又比哭还丑,眼泪掉下来,总这样没底线的对她好,容纳着她这些敏感的情绪与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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