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华似乎是也没想到她这么意外,顿了顿,“你家文篮没说?”
安然拿不准到底应该装作已知情还是未知,迅速在脑海里分析着利弊,但也就是一秒钟,她就笑了,觉着自己最近真是走火入魔了,贺林华是自己的朋友啊,又不是客户,更不是竞争对手。
这几年,大家虽然身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领域,但都有不错的发展,安然成了女厂长,是省内有名的女强人,女老总,而贺林华在阳城市也干出好几件大事来,虽然是残障人士,但愣是用自己的实力证明少几个手指头的女人一样不比男人差,成了阳城市赫赫有名的女市长。
安然每年回阳城过春节都会带文篮去他们家拜年,而贺林华来省城开会只要时间允许的情况下都会来安然家里吃顿饭,坐坐啥的。两个人的关系不仅仅是老上下级老朋友,更是心照不宣地朝着儿女亲家发展了。
毕竟,廖星月和包文篮谈恋爱也好几年了,以前是偷偷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双方父母都知道。后来有一次小野说漏嘴,文篮干脆就借机由明转暗,寒暑假回来总要把小女朋友带回家吃几顿饭,宣示一下他的大人一样的恋爱自由。
当然,每当那时候安然和老宋都非常识趣,好吃好喝伺候他们,吃完饭就立马消失,不杵在家给他们当电灯泡,再额外的多给点恋爱经费,怕他们囊中羞涩。
但心里接受是一回事,忽然被未来亲家主动来商量婚事又是另外一回事,安然心里有点点不得劲,很少很少。
贺林华轻咳一声,“我知道对你来说很突然,我这儿呢,也挺突然的,就是……没办法的事。”
神情里挺难为情,安然熟知她的为人,自己也是有闺女的人,一看就明白过来——这婚是不结不行了。
当然,倒不是说她不想他们结,而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安然尴尬极了,忙起身赔不是:“对不住贺姐,是我教子无方,我代我家老宋一起给您赔不是,星月只要不嫌弃我们文篮,我们一定把她当亲闺女待,有啥做得不好的不到位的你们只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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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贺林华心里才稍微舒服一点,笑着说,“哎呀这有啥,反正是要结婚的小两口了,咱们也不能搞封建社会那一套礼教,是吧?”
“对,是不能搞,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但这事咱们不能委屈了星月,您看您这边想要怎么个办法呢?”安然害羞是害羞,道歉是道歉,但其实并不会对两个孩子有啥看法,毕竟这种事是人之常情,两个成年人在感情上头的时候,犯一点点小错也没啥。
反正又不是说不要这孩子,会造下杀孽,会伤害女孩的身体啥的,本来都是要结婚的,就当加快一点进程而已啦。
贺林华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没啥想法,就你们看着办吧。”相信老友的人品。
安然这就放心了,当天晚上赶紧把老宋叫回来商量大事,当然免不了要趁着只有母子俩人在的时候说文篮几句,怎么这么大人了,一点保护对方的意识也没有。
她不反对二十二岁的他有性生活,老宋也曾像上辈子对“女儿”一样,特意给他打电话时聊起男女之事,主要是告诉他有那种事情是很正常的,但不能草率冲动,要想清楚是真的爱这个女孩吗?还是荷尔蒙在作祟?
更重要的是需要保护好双方,不能让女孩吃亏,要关注女孩的健康,不能讳疾忌医巴拉巴拉……当时貌似是听进去了,谁知还办出这种事来。
文篮红着脸,难为情道:“这事我不跟你说,我臊。”
安然一梗,好嘛,她想了想,叫老宋进来,让他俩聊去。
半小时后,老宋摇头晃脑出来,跟安然使眼色。
原来,这事还真不怪文篮,以前每一次,他都是有做保护措施的。当然,毕竟是成年人了,这两年随着西方性解放思潮的传入,老百姓对“性”这个东西也不再谈之色变,动不动就说人耍流氓啥的,未婚悄悄咪咪同居的年轻人也有,更别说大学生……这些计生用品也不用再厚着脸皮拿着单位或者居委会证明去医院买了。
以前都好好的,这一次其实是廖星月做了手脚。
“啊?星月?”安然傻眼了,在她印象中,这个女孩子圆脸圆眼睛,现在虽然长大了,但依然一脸稚嫩,很圆。高考发挥不错,去了京市的师范大学,学的是中文系,以后就想回来当一个语文老师,因为喜欢这个未来儿媳妇,安然已经开始用自己的人脉帮她操心分配工作的事了。
老宋叹口气,悠悠地来了一句——“别说,你儿子倒是志向远大。”
“啥志向远大?”
原来,自从拿到航空兵部队战术训练的资格后,他就勤学苦练每次放假也只回来两三天,看看家里人,看看姥姥他就走了,为这还得让安然每次车接车送呢,他说自己不敢开汽车了。好嘛,有了这么个机会好好学习,他学着学着,忽然又不满足于只是驾驶轻型战机了。
“那他想开啥?”
“舰载机。”
原谅安然虽然快四十岁了,可她对这些真的是一窍不通,除了能听懂最后一个字以外,其它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简单来说,就是航母上的战机。”老宋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眼神里闪着某种熟悉的光芒。m国之所以能在全世界耀武扬威,有的人说是美元霸权,可老宋是绝对无条件信服“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如果没有数不尽的核武器和能开到世界大部分国家海域的航母舰队,用什么给他们的货币撑腰呢?
安然太熟悉这种光芒了,忙说:“就算是上辈子,这时候我们国家还没航母呢,瓦良格号还在苏联呢。”
“你知道瓦良格号?”宋致远很诧异,这艘航母还没出厂啊,他也是有内部渠道才知道的。
“知道啊,做阿飘的时候我有的是时间,看过一些纪录片吧。”讲述咱们第一艘航母的,必须提瓦良格号啊。
但现在老宋知道的瓦良格号可是苏联的瓦良格号,它现在还没造出来呢,还有一个哥哥叫库兹涅佐夫号,都是苏联第三代航母。“你说,要不我再去一趟?”
早在三年前,他就去过一趟苏联了,那是核泄漏事故刚发生没多久的时候,他去考察了一趟,顺便也带回点好东西,他的研究院能用上那种。反正用小安的话说,等一解体,那些珍贵的国有重工业基础都要被资本主义势力收割,那干嘛不去捡漏呢?
“行啊,你去吧。”在他去之前,安然自然要给他说说上辈子的瓦良格号的前世今生,那些无数人付出心血甚至生命才换来的强大。
“不过,话说会来,你还没告诉我,文篮要去哪儿学舰载机飞行呢。”既然咱们国家没有,那肯定是要出国的,可哪个国家愿意为别的国家培养这种高精尖人才呢?都说飞行员比战机还值钱,那舰载机飞行员,在更短的跑道,更高的作战要求下,能拥有那个执照,那是不是更珍贵呢?
想想吧,有了航母,有了舰载战机,有了武器,可是没有舰载机飞行员,这不是白瞎吗?能造出来是一回事,但能开又是另一回事。
安然哪怕不懂,也能想通,这次的包文篮,他做的事是自己无法想象的伟大了。
“这事需要保密,反正你只要知道很多人为我们文篮争取来的机会,他必须珍惜。”是牺牲了很多利益,通过政治交换才得来的机会。
说完就抿着嘴,一言不发。
安然知道,这就是机密,不能再问了,“他要出国,对吗?”
宋致远点点头,多的依然不说。
ok,那这就能想通了,包文篮这一次出去,是带着使命出去,是很有可能回不来的,毕竟谁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种高精尖人才在学成后回来效力,就像当年老宋和小艾一样,多的是人打着“得不到就毁掉”的主意。
所以,廖星月想在他走之前给他留个后吧,这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啊!
安然都不知道说啥了,虽然并不一定赞成,但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姑娘是真爱文篮啊,不然谁会冒着被人指指点点败坏名声的风险,来个未婚先孕呢?这个姑娘她从小不缺吃穿不缺爱,成绩永远保持前列,以后也将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啊。
“办,必须好好的给他们办。”安然决定后,就开始商量要给置办些什么彩礼,一般这个年代彩礼也就一两千块,这算很高的,安然直接拿一万六,因为还得给他们准备婚房,不然还能拿出更多。
星月已经会开车了,所以新车也得备上。这年头买辆桑塔纳是最豪气,最大方的消费了,安然自己都还开着603给配的旧车呢,快十五年的老车了,一身毛病,但孩子结一次婚,就必须给最好的。
结果车子刚看好,包淑英就抢着把钱给了,说是外孙一辈子就结一次婚,必须给买。
老太太这几年跟陈六福开医馆,手里也是有点钱的,她都说过好几次了,一半给文篮,一半给小野,现在买辆车虽然把积蓄花光了,但离小野结婚还早啊,剩下攒的可都是小野的。安然感动得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母亲操心她不算,还得连孙辈也操心上。
去年,安然也想买个车来着,毕竟现在这辆真的是哪儿都响就喇叭不响。包淑英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硬是给她塞了一万块钱,她不要还生气,说她翅膀硬了看不上老母亲的钱了。
当然,陈叔也来说了,这钱是老两口给她的,这么多年她照顾老人比陈家那兄妹俩还照顾得多,每个季度送米面粮油,每逢天阴下雨下雪不便出门的时候,她就把各种新鲜水果蔬菜和肉送上门,即使她没时间亲自送,也让老宋和卫东代劳。
更别说他们如果要去看西医做检查,安然老早就提前把号挂好,送他们去,带着他们跑上跑下交钱做检查拿药……就这份心,陈叔还想多给点呢,就是安然不要。
最后,老两口好说歹说,钱她当时只能收下,但一直给存着,以后等两老老了,或者需要花钱的时候她再拿出来呗。
且说娶新媳妇这头,买好小轿车,星月载着文篮在省城溜达了好几圈,就跟小孩子得到心心念念已久的玩具一样。
而房子,安然问过小两口的意见了,星月以后很有可能去省委机关小学上班,所以为了方便她,房子只能买在那附近,也就是严斐家不远处,趁着水泥钢筋的高楼大厦还没建起来,安然直接给看了套小院子,五脏俱全那种,等小两口亲眼过目说是满意了,她正准备去付钱的时候,小野的爷爷奶奶来了,说这房子就当他们做爷爷奶奶送给大孙子的结婚礼物。
安然一家五口拒绝,但两位老人不由分说,把房产证塞文篮怀里就忙着漫游世界去了。
虽然全程,包文篮都特别扭,他觉着自己结次婚把妈妈钱包都掏空了,于心不忍,还说要把这么多年的积蓄拿出来还给妈妈,安然笑着说不用,这点积蓄留着做以后小两口的启动资金吧。反正手心手背都是肉,文篮有的以后小野也会有,这是他们做父母的责任和义务。
“也别说掏干钱包了,我就只给你出了彩礼而已,车子是你姥姥买的,房子是你爷爷奶奶送的,装修和家电是你丈母娘出的,白得一个好儿媳我这还占大便宜了呢!”
文篮嘿嘿傻乐,结个婚成众筹的啦?被长辈们全力支持的感觉,就像被爱包裹着,幸福呗。
“妈你就放心吧,我出去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不会给你们丢脸的。争取一年就出师回来吧,不过就算出不了也没关系,你们在家都好好的,我在天上好好看着你们你呢。”
安然给他背上两大巴掌,“滚一边去。”真是不吉利,一天就会说些屁话。
不过,有了这个不错的“众筹”,小两口的婚礼办得还挺热闹,也挺风光,老一辈爱国人士,科学家,前省长,女市长,各类大企业家云集,安然这个三十七岁的风韵犹存的婆婆,也跟着好生风光了一回。
婚礼后半个月,文篮就在一个很平常的,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悄无声息地出国了,因为小两口搬出去住,不怎么回家吃饭,安然也不知道,是某一天正好去省委办事,顺道就去看看他们,谁知家里早已人去楼空。儿媳妇回京市参加学校毕业论文答辩倒是跟她说了,文篮啥时候出去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你就说吧,这小两口保密工作做得,安然都不知道说啥了。
以前嫌他烦,老觉得他办事不着调,可自从搬出去吧,安然又不舍得,好像自己护在翅膀底下的小鸡仔就这样展翅高飞,再也追不上了一样,家里每到饭点,就会怀念那个大碗吃饭大口喝水饿死鬼投胎似的儿子。
以至于安然干啥都不得劲,真有种空巢老人的寂寞感,尤其是最近老宋也去苏联了,小野准备毕业答辩,很快就要去麻省理工攻读研究生,这诺大个家里只剩她一个人。
别说像萧若玲李小艾一样找回自我,过上花枝招展的中年女性好日子,就是吃饭她都吃不香。
账上的钱,她想了一段时间,也没想出来个怎么跟下岗工人结合的法子,总不能直截了当发钱吧?那样给谁发不给谁发的标准是什么?会不会引起社会不稳定?再说了,发点钱能干啥呢?顶多也就是几顿饭就吃完了,可真正需要用钱的地方却还多着呢,到时候他们还能从哪儿拿钱呢?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安然决定把账上这点钱拿出来创造更多的工作岗位。
班子对她的建议倒是很赞成,问题是创造一些什么岗位呢?毕竟现在的东纺规模已经很大了,再增加工人的话,成本也会随之而来,然后高额成本之下,利润空间被压缩了怎么办?而且,员额的增设跟厂子规模、计划、岗位设置息息相关,不是随便想增加就能增加的。
为这事,还过了好几次会,众人各抒己见。譬如,有的人说增加在后勤、食堂、仓库等部门,正好下岗的很多职工都是中年人,这没啥技术要求。有的说增加在生产车间,主要是吸纳轻工纺织这一块的下岗工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有的说需要优先考虑年轻人,因为他们劳动能力强,能继续工作的时间比较长,从用人成本上来说“划算”……但最终好像都不能说服其他所有人。
于是,大家又把目光投向了足智多谋的安厂长身上,“厂长你光听咱们说,你也说说呗?”
自从跟丽娟结婚后,安然就把卫东安排去做销售部的经理了,自己的秘书则是由李华来当,就是当年给小野补习英语的大学生。大讨论时被安然所折服,后来干脆通过自学考试的方式进了东纺,几乎是卫东手把手带出来的,也很机灵,看大家氛围轻松下来,忙给他们茶杯里加水。
安然看向卫东,“卫东,你来说说,最近咱们产品的销售情况怎么样?”
卫东苦笑,说实话,不太好。
看见他们能挣钱,全省很多纺织厂也开始向他们靠拢,兼做服装,这就省了一道原材料成本,比普通服装厂成本低,自然就能多挣钱。同时,外面的私营服装厂小作坊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一脚踩下去能踩到两个服装厂,反正谁都能夹个人造革皮包当老板。
同类竞品太多,客户被分流,东纺的销量确实不如以前。
当然,这种“不太好”是相对于去年的巅峰时期来说的,那时候电视广告效应正是最好的时候,全省男女老幼都知道石兰省有这么个服装厂,里头的服装又好看又便宜,质量还倍儿棒,穿两年都穿不烂,孩子们也对那句广告词耳熟能详,几乎是才播头就会说尾,朗朗上口。
去年一年的销量就抵得上省内其它所有服装厂的总和,那钱就像不是钱,像水一样哗啦哗啦往厂里账户上流,工人工资刷刷刷地涨,每一个东纺人走路都是飘的。
那时候多风光啊,所以现在销量降了20%,卫东就有点不太开心。
“没事,这是正常经济规律,咱们今年下岗潮嘛,工人都没工作了,哪还有钱来买衣服穿。”经济整体都显低迷的时候,没必要苛责自己。
安然倒是很想得开,“不行就招一批推销员吧,咱们把服装努力销往外省,不能仅局限于石兰省,就我知道的京市海城和羊城,蓉城,都是人口大省大市,老百姓手里都有钱。”
卫东眼睛一亮,“专门做销售的?”
“对。”推销员这是七八十年代的叫法,以后都叫销售人员,叫销售顾问了,“咱们招一批编制外人员,专门往外推销咱们的服装,到时候按照销售业绩发工资和奖金,这样既增加人员的流动性,又能控制成本。”
因为是编外人员,就干一个月发一个月工资,下月初结工资,不干了走人就是,互相之间没有劳动关系牵扯,对双方来说都更自由。当然,跟后世的劳务派遣不一样,安然还是要求厂里必须给这批人置办该有的劳动保障,除了不提供住宿之外,其实跟正式员工也没啥区别,甚至比正式员工还自由。
每个月三十块保底工资,保证是饿不死的,但也吃不好,想要多挣钱就要想办法推销服装,到时候按比例拿提成,努力的人在哪儿都努力,一个月下来挣四五百的也有,这可是让一线工人都相当羡慕嫉妒的呀。
当然,销售人员的工资暴涨,那也说明东纺的销量上来了不是?安厂长花点钱就把困扰大家的事给解决了,还一箭双雕,谁不高兴呢?
安然还有一件更高兴的事。
因为小野毕业后,已经申请到去m国的护照了,各项资料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胡文静忽然告诉她,严斐也要去那边公派留学,他去年考上京大的国际政治系,现在又申请到出国深造的机会,在这些孩子里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而且他去的学校跟小野的就在一个城市,这样能互相有个照应,双方家长都很放心。
安然当然放心,她不像老宋,总觉得严斐来跟前晃悠就是要抢走小野,防他跟防贼似的。安然很能想得开,儿女大了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人这是天经地义,与其放任她出去找一个鬼佬,或者凤凰男啥的,还不如就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两个家庭现在也算旗鼓相当,高美兰老太太的教养,她还是信任的。
所以,当看见小野回来收拾行李,身后跟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孩时,安然就差把“和颜悦色”四个字写在左右脸上了,“小斐来啦,啥时候出去呀?”
“安阿姨,我跟小野一起。”
“叫姐姐,谁是你的小野。”十七岁的女孩高高瘦瘦,一张脸精致到连安然这亲妈都忍不住晃神,更别说是外人或者异性了,听说在港城的时候很多男孩子追求呢,只不过当知道她还是未成年后,又有姚老这张“护身符”,也都纷纷打了退堂鼓。
这孩子营养好,生长发育也优于同龄人,光看外表确实是看不出还是个未成年女孩。
在知道她是未成年之前,因为是港城大学难得一遇的美女学霸,曾经被媒体评选为“港城最靓大学生”“最正学妹”之类的,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只当是件好玩的事儿,跟妈妈说过一次,后来安然曾试探过几次,发现她都快忘了,由此推断她对别人关于她外貌的赞美是真不放心上。
哪怕后来港城最有名的演艺经纪人,曾经带出过三大天王,两大天后的丽姐找到她,向她抛出条件诱人的出道邀请,小姑娘也只是礼貌拒绝。
首先,以安文野从小衣食无忧的条件来说,她对物质没什么要求,她更要求精神享受。
其次,那些所谓的“条件”在他们家现在看来真的不过尔尔,光爸爸妈妈给她挣的家业就不少,还有爷爷奶奶两个大家族的传承,说句大话,这所谓的经纪人,以及她背后的经纪公司,其实都不够宋林两个家族看的。
最重要的嘛,当然是她志不在此,有一门能让自己获得满满幸福感和成就感的专长,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呢?
安然看着她笑,看见严斐看着她笑,自己笑得更开心。这叫啥,你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严斐对小野的怼貌似还挺享受,不回嘴,也不嬉皮笑脸,只是很认真地说:“大一天不算大。”
小野吐吐舌头,拉着妈妈跑到一边,嫌弃地说:“妈你听见没,你看他说话是不是越来越像我爸了?一板一眼,有理有据,却没温度。”
安然笑笑,这才是男孩子有涵养的表现,要是说啥都跟你抬杠,跟你嬉皮笑脸,啥都说不到点子上,甚至无理取闹,那你就该哭了。
但目前看来,严斐的情商很高,跟老宋像,但又不完全像,这种冷静、敏捷、缜密的思维,正是一名成功的外交人员所必备的,历史上有哪个搞外交的是感情用事的吗?有哪个是信口开河的吗?不,都没有。
“你啊,去到那边有什么事俩人商量着来,解决不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们,知道吗?”
“知道知道。”小野搂着她,像个大人拍小宝宝似的,“妈你跟我爸就放心吧,我最多三年就能回来,到时候你就四十岁啦,别忘了少生气,好好保养,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看见一个年轻貌美、容光焕发的小安姐姐,ok?”
安然被她逗笑了,摸了摸自己已经渐渐有皱纹的脸,“怎么,现在就嫌你妈老啦?”最近明明有好好保养的啊。
“不老,我妈世界第一天下无双宇宙无敌漂亮!”还勾着她脖子,脑门上“吧唧”一口,把安然给甜得,仿佛泡蜜罐里。
这张小嘴啊,她真是怎么爱都爱不够,用闺女的话说,她拿着国家的钱出去,就要一鼓作气彻底学会学完才回来。为了争取时间尽快完成学业修够学分,三年里估计都不会回国。
接下来,三年见不着这个心肝肉啊,安然想想就舍不得。
大学期间再怎么相隔两地,那一年也能见上两次,两个孩子都远在异国他乡,安然心里能舒服才怪。
原本以为彻底解放了,能活出自我了,结果心里还是挂念孩子,唯一还算得上是安慰的就是儿媳妇在春天里上下一个小孙子——小包子。
预产期前几天,亲家两老口就来书城住着,等着,那天中午安然想着反正也没动静,不如吃顿饺子吧?这两年生活条件有了质的飞跃,家家户户餐桌上都不缺肉了,所以安然也不打算包油渣馅儿的,带着贺林华上603后山摘了一筐嫩生生的小荠菜,刚把荠菜鸡蛋馅儿拌好,准备包呢,星月就叫肚子疼。
一家子赶紧把她送医院,找了最好的妇产科主任,结果硬生生疼了一个下午也没生出来,大夫还说不着急,让他们回家去准备东西,吃过饭再来。
也是福至心灵,回家看见那一盆发好的面,拌好的馅儿,安然就特别手痒,想要包几个包子,不一定要吃,就是想包。
刚包到第三个,医院电话就打来,说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
双方家长都很开心,无论男女只要健健康康的就是最大的福气,不是吗?所以小名就叫包子,说这是他奶奶包包子把他给催出来的。
因为小包子的出生,安然要搬到儿媳妇家去照顾月子,贺林华手不方便,工作也走不开,星月是个小孩脾气,不怎么会操心,所以安然给请了个保姆照顾月子,白天保姆照顾,下班她过去做饭,吃过饭她照顾,换保姆休息一会儿,到了晚上孩子哄睡着,她才能回家。
有时候孩子闹觉,她也不得不留在那边,囫囵睡一觉,第二天早上直接去单位。
不是她舍不得出钱多请一个保姆,而是自己儿子不在家,儿媳妇一个人拖孩子她不忍心,道义上也说不过去,才半个月就累得腰肌劳损,老宋意见很大,恨不得立马打电话给文篮,让他自个儿滚回来照顾自己崽子。
“哎呀算了算了,谁让我是当妈的呢?”安然捶着老腰,脸色蜡黄地说。
“那孩子太熬人,星月一个人还真应付不过来,大不了我给她伺候到两个月,以后多给请个保姆,不就是照顾孩子嘛,撑一撑也就过去了,当年我一个人带小野,也没见怎么着啊……”
老宋扁扁嘴,有点生气,“还没事,你现在这一身老毛病不就是那时候落下的?”说着,拿过一个痒痒挠,一面给她按摩,一面挠她头顶。
“幸好,辛苦是辛苦,但儿媳妇体贴。”有好吃好喝的都要留着她过来才吃,文篮打电话回来也要赶紧把她找来一起接,亲家老两口一有时间也会过来帮忙,几个老人拉扯着,小包子的脸一天比一天圆,虎头虎脑的,再多的辛苦也没了。
不用歇在那边的晚上,两个中老年人躺在沙发上,跟前除了一只不怎么会动的黑花老狗,家里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老两口很有默契的,把电视机打开,其实也不想看,就是听听声音,等新闻播完,外头全黑透了,黑花趴在沙发脚昏昏欲睡,懒得看闹哄哄的电视剧,就把电视关掉,一起坐窗边,看自己的书。
外人想着这画面怕是多寂寥就得多寂寥,但安然他们俩除了有时候会有一丢丢想孩子以外,还挺享受的。不用琢磨怎么做饭,不用一天两道的打扫卫生,不用操心孩子作业,就抽空看看专业书籍,得闲了看两本杂书,安然把很多中外名著都给补看完了,再加雷打不动的伺候那几盆红玫瑰,她的生活其实还是很满意的。
工作已经不是单纯的上进,单纯的想要增加账户金额了,她想得更多的是以后的转型问题,一直做国内服装是不行的。很多年后,许多国内曾经赫赫有名风光一时的国产品牌,都死的死残的残,安然其实不想步他们后尘。
所以,怎么给厂子寻一条长远的路子,是她目前需要思考的事。
至于宋致远,那年跟骆驼国签约的单子,上个月刚完成交付,说实在挺累的,好容易歇下来,他也需要看看书养养花,顺便给黑花看看皮肤病。
老黑花已经十五岁,在狗界属于高寿了,其实安然已经做好失去它的准备了,可就他跟小野还不接受,哪天回家要是没看见黑花心里就要一突,“黑花呢?”
“小安你看见黑花没?”
黑花从厨房里“汪”一声,他赶紧进去摸了摸它,但已经不敢用力rua了,因为黑花皮肤病很严重,掉毛很多,头顶已经像中年人一样秃了。
所以,老宋最近就在琢磨,应该调个什么药膏给它涂一涂,这狗子自尊心还挺强,知道自己现在牙缺了,眼珠混沌了,腿脚不灵便了,毛色也不好看了,都不爱出门。
但它也不会轻易狗带,它还要等着给它的小公主叼花篮送戒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