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鸡炖的差不多了,禾麦洒了一小把芫荽进去,山草在一旁帮着端盆子递碗。
将鸡盛出来,冒着热气的盆子上连忙盖上了盖帘遮住热气,连并着另外的那道爆炒兔肉,端进了房里的饭桌上。
山草娘趁着这功夫过来,火速的炒了个青瓜鸡蛋、炒黄豆,算是给饭桌上额外添了两道菜。
一桌人落座,没那么多讲究,山木被陆长鸣吩咐说了些客套话,无非是祝愿杨六郎夫妻恩爱如意之类的,倒是弄得禾麦有些脸红了。
两家人吃开了,杨六郎和陆长鸣父子更是添酒助兴,喝多了几杯,大家聊的更欢。
饭桌上陆长鸣便说起学堂的事情。
山木在清芦村上的学堂读书,来年要到镇上的书院去读书。
这镇上书院给夫子的束脩便不比在清芦村时候的,少说也要比现下每年的束脩贵上几倍。这对小青村的农户来说,可不是一个便宜的数目。
小青村在清河镇念书的学子寥寥可数,林家长子林禾林和林禾苗,芳碧田芳婶儿的儿子李长新,还有里正家的两个儿子。
只这些人家,在村里已经不知被多少人家羡慕了。能有额外的银子供得起正值青壮年的孩子不下田耕作,而是读书,那可要付出不少的代价。
眼下,陆长鸣便惆怅起来,“这镇上的束脩贵的很,怕是明年一家几口都要勒紧肚皮哩,欸,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好一些呀……”
秦氏劝道:“山木这孩子是读书的料,你们两口子现在苦一些,等山木闯出了名堂,那日子可不一下就好起来了!”
山草娘苦笑道:“是呀,平日我可不就是这么劝他爹的?欸,山木,听到林奶奶说的没?往后一定要加倍用功才行!”
山木郑重点头,轻声道:“爹娘放心,家里用尽全力供我念书,儿子一定不负众望。”
秦氏感慨的道:“长鸣,你们一家四口能安稳的在一起,就算吃些苦头又算什么!欸,倒是我家的禾林……”
老太太说起林禾林,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默起来。山草娘白了陆长鸣一眼,意思是怪他方才不该说起镇上的束脩,这不是让老太太联想这些愁苦事儿么!
禾麦虽然还没见过哥哥林禾林一眼,却也知道,林禾林在书院的书念的好好的,但来年再念书怕是没那么容易了。说不准,便得从学里退下来了。
若说他在镇上念书念的好好的,怎要退下来?还不是因为林长军的死么!
林长军死之前,供着家里从大到小整整六口人的吃穿用度,还有林禾林与林禾苗在镇里的束脩,林长军一死,再没人给林禾林交束脩。而林禾苗有林长喜夫妇供着,自然不必担心束脩的问题。
山木看着秦氏愁苦的神色,轻声道:“林奶奶,你先莫上火了。年前我去我叔家的时候,碰巧见到长新从书院出来帮夫子采办东西,听他说过,禾林总受夫子夸奖,他脑袋好使,又用功,很是块好料子。我听他的意思,说是夫子有可能破格留下禾林,平日让他在书院做些杂活,以贴补束脩呢!”
此言一出,饭桌上的气氛登时便欢腾起来。
“真的么?我的禾林,真的会被留在书院?”秦氏神色激动的问。
山木微笑着点点头,沉稳的道:“林奶奶,你放心呢,长新是个稳重的,如果不是确凿的事情,他不会与我说的。”
“那就是十拿九稳的!”陆长鸣大笑着一拍桌子,“山木,你往后可要跟你禾林哥好好学,也需得留在书院,好好表现才是!”
陆山木自然知道父亲的意思,“爹放心,我一定好好像禾林学习。”
禾麦看着秦氏的欢喜起来的神色,也跟着喜悦起来。
若林禾林真是快读书的苗子,且不论往后能不能高中之类,但说就算只是个秀才,往后那也是个吃香的行当。
平日里在学堂教教娃,收收束脩,再接些譬如临摹画画之类零活,日子可不比回来种田强!
她心中跟着快乐,扭头对杨六郎轻声道:“若家里真出了个秀才,这怕是最能让奶奶开心的了。”
“嗯,”杨六郎跟着点头,“他既然是你的哥哥,自然不会差。”
禾麦一愣,望着杨六郎的盈盈目光中掠过一抹意外,随即笑了——这人,瞧不出他竟然这样会说话!
杨六郎也笑了,似是被禾麦的笑惹的微微脸红,连忙掫了口酒掩饰脸上的红涩。
两家人吃罢了饭,又坐了一会儿,陆长鸣喝的有些上头,被山木和山草娘扶着,与老太太告了别,一家四口便离开了小茅屋。
只剩下禾麦与六郎,自然不肯让老太太收拾桌上的狼藉,杨六郎打了水,帮禾麦冲洗着碗筷。
“你进屋歇着多好,平日这些杂活也是我做,何必你沾手呢?”禾麦细声跟杨六郎说道。
杨六郎手中的动作继续不停,只是道:“以往我一人在家时,也是自己做这些杂活。现在你来了,多了个人照顾我,难道我还能理所当然的坐在屋里喝茶?”他凑近了禾麦些,低声说:“娶了媳妇可不是用来当老妈子的,自然是要疼惜的。”
林禾麦的耳根子被他的口气吹拂红了,很不自然的垂低了些头,嗫嚅道:“你平日已经很照顾我,不必……”
杨六郎摇摇头,“若你一时半刻不准备与我和离,便不要与我争论这些琐事了。”
禾麦见他话语中带着几抹认真,便噤了口。
她心中暗叹,也不知自己命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没相处过多久,爹便没了。却在另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身上受到了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
将屋里的狼藉收拾的干干净净,小两口便坐下与秦氏聊天。
秦氏看着坐在一块的两人,一个身子高大结实,一个娇小灵俏,慈祥的眼里不住的向外溢着满意与疼爱,眉眼间也舒展了许多,愁云消散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