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自然不知禾麦已经清楚他做了些什么,正在街边拽了一人要和他“谈生意”的时候,手忽地被人拉扯住。
他愕然回头,见禾麦正睨着他,问:“干什么呢?”
六郎挑挑眉,没说话。
禾麦嗔了他一眼,顾不得身旁还有许多正在过路的行人,便拉住他的手,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你是怕我会失望,才会过来揽客,对不对?”禾麦望着六郎。
六郎很安静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作。
“别这样啦。”禾麦叹了口气,“咱们这是赔了银子又折了包子,得不偿失呀,何况,”她顿顿,“我想我的手艺也没那么差,非要财包两空才能招揽来生意么?”
“当然不是。”六郎抓着她的小手,轻声道:“我也是瞧你那么期待,怕没生意你会难过……”
禾麦歪头看着他,“我哪儿会那么容易难过?你把我想的也太脆弱了。这才出摊第一天,我当然做好了不会有生意的准备。你呀,不要这么做了。”
“好,是我的错,”六郎毫不犹豫地承认错误,捏捏禾麦的小脸,“你不生气就好。”
禾麦偷偷一笑,从怀里摸出那一文钱,眨着眼睛瞧他,“你看。”
“嗯?”六郎侧头,不解其意。
“这是方才那老伯给我的,”禾麦快乐地冲他笑起来,“你给他的五文钱不够吃,便又买了一个菜包。”
她晃晃手里的一文钱,“你的法子奏效了,假客人变成了真客人。”
六郎挑了下眉,噙着笑说:“若我说,我一早就料到会有人出钱买早点呢?我的禾麦做的包子,谁吃了都觉得香甜。”
“讨厌……”两人正要开始打情骂俏,忽的听对面摊位上传来一声呼喊,“卖包子的呢?有人要买包子!做不做生意啦?”
“来客人啦!”禾麦眼前一亮,拔腿就往摊位跑去,“来啦来啦……”
六郎瞧她鼓着劲儿飞奔的身影,笑着叮嘱道:“慢些跑……”
到了辰时,晓市收摊,禾麦揭开两个粥桶,瞧了瞧里面剩下的粥,笑道:“生意比我想象的好多了!这两桶粥加一块,少说卖了一桶多呢,包子也卖差不多了。剩下这些么……”
“剩下这些是我的午饭和晚饭,”六郎捏住她的鼻子,笑问:“是不是?”
“是你的和我的!”禾麦不好意思的一抿嘴,憨憨笑道:“说好了再不叫你吃这些东西的了……”
“那有什么关系?”六郎正色,“粮食来之不易,出自你的手,那自然比黄金白银还要珍贵,绝不能浪费。”
禾麦被哄的又是一笑,“你这嘴是越来越甜了,这些话都是和谁学的?马二哥么?”
六郎摇头,“这是真心话,何须旁人教我?”
两人收了摊子,将东西放到了驴车上,禾麦刚跳上驴车,便看摊子前面站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你们是新来的?粥包铺,是你们的?”那少年神色不悦,冷冰冰地盯着他们问。
“对,是我们的,有事吗?”禾麦点头问。
少年嗤笑一声,“懂不懂规矩,来长亭街上做生意不去拜见我们老大,你这生意是想开门黄还是怎的?”
“你们老大是谁?”六郎问。
“清芦村李黑苟!”那少年神色傲然地说。
听到这名字,禾麦忍不住一笑。
“你笑什么!”那少年神色很恼怒,“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摊子!”
禾麦轻咳两声,“李黑狗是吧?好,我知道啦,改明儿我带我家小黑,准来看看你们老大什么样,说不准,他们还是兄弟呢。”
“小黑是谁?”少年狐疑地问。
“可能是你们老大的兄弟,也可能不是。”禾麦忍着笑说。
少年的脸色逐渐泛黑,生气地叫道:“你在耍我!我回去告诉我们老大,你的摊子别想出了!”
六郎不理睬他,就要赶着驴车走了,禾麦回头冲那少年笑吟吟的说:“那要叫你们老大看着几分我家小黑的薄面,给个通融才行。”
她笑意莹然的脸颊泛着一片金色的晕圈,整个人神采飞扬,无比的清纯俏丽,那少年呆了呆,等到反应过来禾麦说了些什么的时候,禾麦早就不见了踪影。
到了家,两人早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去。
还不到晌午饭时间,禾麦无事,进了家门便将收来的银钱盘算一番。
除去前三位“雇”来客人的二十文铜钱,这一个早上,禾麦统共收了九十八文铜钱。
刨去成本,少说也赚了五十文!
这个数额让禾麦精神振奋,“就算每天的毛利只有五十文,那一个月下来也是一两多银子呢!”
她眼前一亮,“加上竹鼠的收入,每个月足有二两多进项!”
六郎笑着点头,“这还只是第一天,生意已经很好了。明天定会比今日还多。”
“是呀,”禾麦喜滋滋的,掰着指头开始算,“一个月二两五钱银子,一年就是二十九两,十年二百九十两,一套宅子是四百两,所以……”
这么一算,禾麦傻眼了,“至少要十年才能买一套镇上的宅子么?”
六郎瞧她呆愣的样子,忍俊不禁,故意逗她,“太久了!说不准到时候镇上的宅子更贵,那可怎么办?”
禾麦果真开始沉思,过了会儿抬头可怜兮兮的瞧着六郎,“没法子,若是赚不来银子,还是住在这小山村好了!我昨儿也想通了些,反正哪里都有你,离奶奶也住得近,何处都是一样的。”
六郎瞧她当真的样子,疼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逗你呢,难道我一个大男人,不能用双手赚钱么?眼下天气也暖和了,我再上山打猎便是,这样一来,进项便多出很多了。”
六郎打猎的确会让俩人的收入增加很多,可这样一来,禾麦又不免想到去年的六郎上山两次都受了伤的情景,心中心疼的很。
“还是放下你的猎刀罢,”禾麦低声说,“我再也不想瞧见你离开、受半点伤了……”
她摸了摸六郎如今光滑的脸颊,小声地说:“我现在才知道,心里惦记一个人,最怕的不是他会喜欢别人,也不是怕他生病,而是怕他会离开,怕再也见不到他的那种离开。”
她靠在六郎的胸膛前,喃喃道:“所以,你不要再上山了,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