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麦听他一番肺腑之言,心中不知已经感动几回。
她第一次听六郎将他们从前生活说的这样仔细,而他所言的那种生活,竟是她内心隐隐期盼的,无比向往的日子。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能过上这种日子。”禾麦喃喃地说。
六郎笑道:“其实不瞒你说,我也盼望着这样的日子不知多久了。这八个月一来我连番征战,在沙场上奋力杀敌,可每晚回到了营帐中睡下,脑袋里全是跟你在田野里牵手说笑的画面。禾麦,等到东林太平了,咱们就隐居田园,再也不管这些俗事了,好不好?”
禾麦被说的动心了几分,此刻却没有贸然答应,而是道:“爹还在白夜城呢……若要离开,我定要等到爹也能从战场脱身的。”
“将军大人一心为国,不久之前还劝说我接下驻守白夜城的职责,此事在将军那里,怕是不能被允诺。”六郎苦笑着说。
禾麦却笑道:“那还有我娘呢!我娘说的,爹自然会听。只要他们同意,咱们就带着慕禾回去,回——小青村,对不对?”
“对,小青村!”六郎笑着,“也不知此时,禾林跟奶奶他们,在做什么?”
……
……
许灼芙在自己的营帐中独自呆了三天,听到手下的士兵说六郎又率兵出城都没有叫她上阵的意思,心中失望极了。
距离禾麦生产已经过了好几日,可六郎还是没有松口,有原谅她的意思。
当中徐姜倒是来探望过她一次,只是看到她那旁人勿近的冷漠态度,连她这个“妹夫”都被吓跑了。
许从劝的信已经传来半个月之久了,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圣上赐婚旨意应当马上就传到原奉城了。
只要圣旨一道,六郎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得不接旨娶了她,否则,他便要落得个抗旨不遵的下场。
而禾麦到时候就算再怎么嚣张跋扈,再怎么有人撑腰,恐怕都抵不过圣上的旨意了。
许灼芙自认将事情计划的很周密,只等着从皇都来的圣旨,因此才没有想过出营帐前去报复那对母女。
可是此后又等了半个月的功夫,那禾麦都快出了月子,已经三次在她的营帐前走过了,圣旨还米有到。
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耽搁了传圣旨的人马?
还是圣上的主意变卦,许从劝的消息已经不准了?
许灼芙心乱如麻,脑袋也乱做一团。
夜半将至,许灼芙听着军营里传来的号角声,再一次不安地坐了起来。
她心里有太多的包袱,此时此刻沉重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父亲的杳无音信,兄长也再不曾派人来信,皇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灼芙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嫉妒地想着白天看到六郎一身戎装,却满面含笑地扶着禾麦在军营中散布的温柔模样。
那样温柔耐心的样子,曾是她在梦中最为期盼得到的,她认识了二十余年的六郎哥,从在她的面前露出过那样的神情,说是嫉妒,不如说许灼芙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在羡慕着禾麦。
她羡慕禾麦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六郎的疼爱与照顾,羡慕她长了一张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脸,却又一处让六郎一见钟情的特质。
与六郎相识十余年,她唯一见到他毫无防备地对她温暖如春风一样的笑,便是上月击退东林军队后的庆功宴上。
六郎不知是击退敌军太过高兴还是借酒消愁,喝多了几杯,一帮人送他回了营帐。
在那种情况下,她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能与他单独的在一起。
或许正是她心怀别意,六郎手下的那几个副将如同防贼一样地防着她,直到醒酒的汤药送来,副将几个人想要上前喂药,却被糊涂的六郎都挥退了下去,她才得了机会,端着汤药走上去。
这是阔别数年之后,她第一次如此接近的靠近她的六郎哥哥,身旁再也没有别的碍眼的女人了。
汤勺里舀着褐色的药汁,一勺一勺地喂进六郎的口中。
许灼芙看到六郎微微睁开了眼睛,用半是期待半是迷醉的眼神望着她,温柔似春水,足够融化她心头一切嫉恨的坚冰。
她捧着汤碗的手止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汤碗中褐色的药汁倒映着她期切紧张的脸——或许在战场上奋力杀敌四面危险之时,她都不曾如此紧张过……
下一刻,六郎的手缚住了许灼芙的脸——
这一幕让床榻前的几个副将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地不知如何是好。
许灼芙早已忘了身旁还有副将的存在,紧紧拥住了许灼芙轻颤的身子——
“禾麦……”他喃喃地唤道。
素来低沉而平稳的嗓音中带了一抹难以形容的伤痛,就犹如周身光明的松柏忽地被火烧伤了枝丫。
六郎的声音里甚至带了一抹哭意,这声音听了无人不为之动容。
即便叫的不是许灼芙的名字,可她也承认,她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难过的呼吸困难。
“六郎哥哥……”她双眸含泪地低声回应他。
六郎原本迷醉地眼睛却忽地清醒了三分,怔怔地望着床梁,原本拥着许灼芙的手也松了下来。
“你不是禾麦……”他痛苦地说了一句。
他的禾麦,从来不叫他六郎哥哥的……
他的禾麦,单是素素静静地站在那里,轻轻地喊一声“六郎”,就足够让他抓心挠肝,愿意为她摘星捧月了……
许灼芙怔怔地,下一刻就被几个副将上前来往外请:“许将军,将军喝醉了,您还是先回吧,我们在这儿照顾便行……”
那汤碗从许灼芙的手里被夺走,几个副将轮番劝说,眼里各含神色。
而那一夜什么都未发生,可六郎给予许灼芙那温柔的一面却如惊鸿一瞥般,难以消磨在她的心头。
事后她甚至不顾一切地去找了六郎,告诉她,只要能同他在一起,哪怕只一天也好!
她愿意不要名分地陪在六郎身边,这都不行么?
六郎态度之坚决出乎了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