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芸菡被郑煜星拉进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园子,终于回过神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郑煜星命她放轻脚步,神神秘秘道:“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和你敬爱的秦博士有关。”
郑芸菡眨眨眼,佯装不知:“说、说说看。”
郑煜星压低声音:“有人把陈彻送进了万宝园,为了陷害你敬爱的秦博士。”
陈彻!?
郑芸菡瞪大眼睛,她猜到事情针对秦蓁,却没猜到这事牵扯到陈彻。
“那个坏男人,一定会对秦姐姐不利的!你抓住他了吗?赶走了吗?”
郑煜星叹气:“这事儿我已经尽力了。好在事情不严重,不过秦蓁主动要见一见陈彻。”
郑芸菡急了:“秦姐姐这个人重情重义,当初她就主动出手救了陈彻!现在她在太仆寺刚有起色,万一陈彻又有非分之想怎么办!她那么心软好说话!陈家败落是他们咎由自取,你怎么能让他们见面呢,万一陈彻发起疯来伤人怎么办?”
“嘘——”郑煜星捂住她的嘴:“他们就在里头呢,咱们去守着哈,万一陈彻发疯,我们就一起保护你的秦姐姐。”
然而心里在想:小笨蛋,你擦亮眼睛好好看看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吧!
她只会对陈彻下毒手,狠奚落,她心软个屁!
郑芸菡忙不迭往里走,郑煜星拉住她,从怀里掏出一大包瓜子花生塞进她怀里。
郑芸菡:“……?”
……
陈彻是被敲晕抬走的,还没醒,此刻被反剪着绑住,伏在茶案上。
这处园子无人下榻,也没怎么收拾,房内摆设都蒙了一层尘埃。
秦蓁站在他身边,眼神玩味的往外一飘,又很快收回,无声勾唇,缓缓蹲下,将手中的鼻壶放在陈彻鼻尖。
男人的平稳规律的呼吸忽然一滞,然后是一连串的咳嗽。
陈彻醒了。
秦蓁也不嫌这里脏,就在邻座盘膝坐下。
陈彻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被反剪捆绑,慌乱的挣扎了几下。可他中了软骨散,鼻壶里的醒神香只能让他醒过来,要恢复全部力气,至少一两个时辰。
“秦蓁!”看清面前的女人,他几乎是从牙根磨出来的两个字,然后发了疯似的挣扎。
好像只要他挣开绳子,就能立刻杀了她。
秦蓁单手支颌:“别挣扎了。”
陈彻的眼神几乎要喷火,然后听到她戏谑的语调:“你动来动去,我怎么解。”
陈彻愣了一下,诡异的安静下来。
秦蓁轻笑,当真给他解开了。
陈彻重获自由,伸手握住秦蓁的手腕,欲将她往面前狠狠带。
可他力气还没恢复,秦蓁手腕后收,力道竟也不小,一番僵持下,陈彻笑了,俊秀的面庞因为消瘦,笑起来时两颊凹陷,失了从前的神采。
“我原以为,你是个逆来顺受,温柔懂事的女人。原来你也会反抗。秦蓁,真令人惊喜啊。”
秦蓁面不改色,淡淡道:“你这样来长安,东阳郡是何境况?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你还要演戏到什么时候!”陈彻忽然怒吼,大掌无力的拍在蒙尘的茶案上,他气息轻颤,痛苦到了极致。
而另一边,却是平静到了极致。
“当日你假意救我,就是要利用我来牵引叔父的注意力,带着秦意入住叔父府上后,你又不断给我叔父放出不好的消息,所以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分心渎职,这才让秦意钻了空子!”
“你安抚萱娘,是为了让这个女人用孩子绊住我,你怕我没了牵绊,会和你鱼死网破,会报复你是不是?”
“你真会演,真会演!”
秦蓁认真的听着,笑了起来。
陈彻更怒了。
他的所有攻击和愤怒,好像都砸进了棉花团里。
吓不到她,也伤不到她。
“阿彻——”秦蓁倾身,载着幽幽的香气靠近他。
陈彻一怔,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回忆起的不是痛苦的记忆,而是与她一起研究古籍,笑聊畅谈的场景。
她总是不施粉黛,却有一股独特的美,那种美不是第一眼就惊艳,而是渐渐深入了解,就会沉迷进去的毒。
很多次,他都会在侧首时看到这个女人认真的侧脸,可那时候,是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她含着淡淡的笑躲开。
他不敢唐突,却心火燎原。所以他对着她隐忍克制,再去李萱娘那处泄去心火,他打从心底里不想让自己的急切破坏与她之间的关系和感觉。
他愿意与她慢慢来。
可是这种小心翼翼,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讽刺!
陈彻忽然抬手要推开她,可是手掌落在她肩上时,竟颤抖着无法用力。
他流下两行清泪:“我以为……你是真心去救我……我以为……你是真心愿意接纳萱娘,我以为,你对我是真心……”
秦蓁认真道:“我是啊。”
“你骗人!”陈彻泪水汹涌:“你到现在还想骗我!”
秦蓁正色道:“阿彻,你这样,就没办法讲道理了。你难道忘了,当日还是你先提出要我救你。你提了,我便救你,这之后,所有人的所有选择,我从未强加逼迫。难道你觉得,我能逼着陈寺卿玩忽职守,还是逼着秦家和陈家在这门婚事上反复横跳?”
她漾起一个浅而温和的笑:“你可以指责我设局,我认了便是。但除了这一点,所有人的所有选择,都是自己决定的。”
“反过来想,倘若陈寺卿不将家族前程看的太重,身在其位,就只谋其政;倘若秦家能更顾念亲情,偏爱自己的子女些;倘若你陈家能安分守己,不那么利欲熏心,以权谋私;我都未必能走到今日这一步。”
“那……我们呢?”陈彻终于颤抖着问出这一句。
“我们之间,又是哪一步走错了?”
秦蓁静静地看着他,“阿彻,从刚才起,我就很好奇,你到底是为了陈家、陈寺卿来到这里与我对质,还是……为了我和你的私事,甘愿以身犯险,也要独闯皇家禁地?”
她轻飘飘一句话,揭下了陈彻最后的一层遮羞布,他眼神局促,似乎想躲起来。
不错,经历了后来这些事,他对“咎由自取”四个字体会尤为深刻。
其实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刻意引导算计,咎由自取到了一定地步,只要稍稍用力,整堵墙都会倒塌。
当她明明白白道出这一点时,陈彻才发现,其实大部分的事情,家族恩怨也好,太仆寺一事也罢,他全都能想明白。
真正令他执着来到此处的,是他们的事。
她是不是真心救他,是不是真心爱他才善待他的外室,她对他的心,到底是真是假!
他就是死了,化作鬼魂,也想要找到她问个明白。他不信那个与他并肩读书,志趣相投,笑起来时能温柔全世界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强撑着男人的尊严问说出那些痴缠之言,更像是自欺欺人。
其实他知道答案。
看着此刻的秦蓁,陈彻笑了,笑里充满嘲讽,嘲讽她,也嘲讽自己。
像是放开了最后一层顾虑,将所有的一切摊开。
“秦蓁,我来之前已经查清楚了,原来你不仅有野心,还很有手段。两个马场,那么多投钱分红的铺子,你们处心积虑掌控的一切,总不至于全是靠你那个软弱的弟弟吧?你曾告诉过我,你偷偷学骑马,就是想为了去更多的地方。”
陈彻眼神阴寒的盯着她,吐得仿佛不是字句,而是从喉头呕出来的利刃,字字泣血:“我都知道!”
他太激动,双掌拍在案上,撑着身子直立跪起:“秦蓁,你真是不要脸!你是靠什么本事得到这些的?你一个女人,偷偷外出奔走,除了出卖你自己,凭什么让这些人都帮你追随你,两个马场的少东家,姓李还是姓东?那些店铺的男掌柜,是不是很能折腾?”
“你靠着不入流的手段得到这些,你简直……又贱又脏!”
陈彻说这话时,双目猩红,极度痛苦。
秦蓁却在他的这番话中,渐渐露出玩味的笑来。
她斜倚茶案,全无平日里的端庄优雅,似蛇身软依,边笑边皱眉,用一种疑惑的语气说:“你等等,我有点搞不懂了?”
她煞有介事的掰起手指头数数:“所以……你到底是为了家族前途的恩怨,还是为了你我之间,还是为了什么马场少东,陈李张王来的?”
她无奈道:“你目的混乱,我很难处理呢。”
陈彻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眼前的女人,再也不是他曾认得的蓁儿。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从前的秦蓁,是她一层层伪装之后的假人,周旋在东阳郡的人事物中,从容不迫,步步为营;直至今日,他每揭开一层,她便相应的扯掉一层伪装,应对自如,不慌不忙。
陈彻崩溃:“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你和我在一起根本不是真心爱我,你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学育马!我那么认真的教你,我真心真意!你怎么可以……”
秦蓁神色一厉:“阿彻!我是真的爱你。”
陈彻一怔,像是听了一个笑话。
然后,他听到秦蓁说:“我只是不单只爱你一个人而已。”
噗——
陈彻呕出一口血来,无力的瘫软在茶案上。
秦蓁拧眉,终于收敛了些,捏着帕子为他轻轻擦拭:“阿彻,你还好吗?”
陈彻血泪齐流,抖着手握住秦蓁的手腕,低声道:“蓁儿,其实你现在才在骗我吧……我不信……我真的不信……”
秦蓁轻轻拍他的肩膀,用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道:“若是不信我一直爱你,你就当……我只是很短暂地爱了你一下好了。”
陈彻手一松,昏死过去。
秦蓁摇了他两下,见他不动,轻轻叹了一口气,理着衣裳起身,打开大门。
门外,郑煜星和郑芸菡并肩而立,神情呆滞的看着她。
哗——
郑芸菡怀里的一包瓜子,哗啦啦全掉了。
秦蓁一点也不意外他们会在这里,对这二人淡淡一笑:“有劳郑卫率将他送走。”
郑煜星脑子嗡嗡响。
他忽然想起秦蓁刚才那番嚣张的措辞——
我求你了?
是了,她没求。
她凭一己之力,足够气死陈彻了。
他赶去救下的陈彻,终于还是折在了这里。
郑芸菡看着屋子里,涩声道:“三、三哥,对不住,我以前误会你了。”
郑煜星也呆呆的,“没关系,我也误会她了。”
原以为,她是满腹坏水诡计暗藏。
其实,她根本是渣得坦坦荡荡……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完全没有搞清楚走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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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小姐已经入学一个月了。
哥哥们:她终于摒弃情爱,全身心投入祖国新政建设了吗?
下人:没有,小姐入学第一天就谈恋爱,然后秦导师为她开启了高级渣女课程,主教怎么玩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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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亲自扒皮给你看·蓁: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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