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里,前朝是成国公出尽了风头,而放眼整个后宫,则又是璟妃一枝独秀,行宫能去的人本来就不多,妃嫔们多是北地人,那儿风沙大,水源也不是很多,能在北地单独辟出一块儿地方泡温泉,随着行宫的景色倚霞暮云,无疑是一种奢侈,而当初骧国攻打靖国的理由有很多个,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从物质上得到改善,安州和平阳富庶,是百年来的鱼米之乡,兴许是好山好水能养人,如今璟妃能够随王伴架,从吕美人成了四妃之一,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京的风水好,她跟她姐姐都是一样的会迷惑人心,天生就招男人喜欢。
在座的都是有鼻子有脸的主子,被一个十六,最多不过十七的新人给远远的甩到后头,好说不好听,如今妃位里就数她最年轻,最有朝气了,这个无奈的现实让人心里很不舒服,没有人会说是自己没本事,留不住圣上的人和心,只会越来越恨那个抢尽恩宠的人。倒是淑妃坐着心态良好,觉得自己无形中又为璟妃拉了一波仇恨,还在圣上跟前得了贤惠的名声,这笔买卖看似不起眼,但是很划算。
她不是为了讨好瑀夫人,瑀夫人就算统领后宫多年,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妾,但是淑妃不一样,她能仰赖的除了皇帝,还有自己的家族,瑀夫人在没有得幸之前,家里还获了罪,她除了皇帝,是没有家族可以依靠的,所以很遗憾,就算她再有多少的手段,都只能到夫人为止,后位是想都不要想。只是璟妃不一样,她的家底可以数一长溜,兼之她大起大落过,得宠和失宠在她这儿没有定数,淑妃更是少见她和后宫的人往来,她摸不准她的脾气,生怕是将来自己头顶上除了压个瑀夫人,还得再压个璟贵妃;
既然拦不住吕家的姑娘得宠,那让别人多恨恨她也是好的。
淑妃旁边坐的就是金贵嫔,金贵嫔此人,原本也是很爱嗑瓜子很爱说话的,但这阵子她实在是没什么话可以说,总之自打被禁足之后,就是再有怨气,再是不满,也不得不消停很长一阵子,等璟妃在圣上那儿的新鲜感没了之后再说。
金妙意对吕嫦云和圣上在含凉殿四目相对,独处一个月的事儿(其实就是养病而已)顶多是吃吃醋,回去砸一两个花瓶。她烦忧的事太多了,数也数不过来,近期更是又多添了一件,二公主玉琲上回在毓德宫和吕嫦云打完招呼,又蹭了小半盘果子后,似乎是有了重大发现,回来就扑到她怀里,说毓德宫里不光娘娘漂亮,连下人都很漂亮,她看见璟娘娘藏了个漂亮的宫女,和璟娘娘长得有些像,就是瞧着更成熟一些,嘴巴红润,五官艳丽,坐在角落挑李子都挑的很有气势。
小孩子嘛,又娇纵的厉害,玉琲的功课并不如三公主玉楼好,她目前学会的成语并不多,但绞尽脑汁的想出几个来也够用了。
深宫出美人,这不稀奇,金妙意也算见过看过,可想来能让玉琲用‘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来形容的女人,通常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金妙意不善心计,但善于猜测,很快就朝着某些不可言会的方向脑补了很多,该想的不该想的她都想了个遍;
这大概都是后宫女人的通病了。
这要是碰见和淑妃一样心态好的,那就老老实实坐下喝口茶,想想怎么继续混日子,若是和金贵嫔一样,心态不好的,那就多少有些难过了。
傅宝音觉得这很有趣,因为皇帝不在,讨厌的女人也不再,大家伙多少都有些不舒服,请安时的脸色就说不上来的难看,往常摄于万松雪的威势,众人好歹面上总要搭讪几句,热热气氛,相互捧个场,夸夸对方的衣着和妆容,请安的这个小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
但今天不一样,没人有这个兴致。
万松雪也发觉了女人们的心不在焉,淡淡的嘱咐了两句就让众人退下了,外头的雨还很大,所有人都急着回去沐浴更衣,一路过来身上潮乎乎的,若不是顾着要来请安,真是谁都不愿意出门啊。
一时间,人都走了个干净,留下的就只有颐夫人和淑妃两个,她们手里有些账目还是得从万松雪这儿过,毕竟人家才是正主,是在皇帝身边时间最长的人,至于某些用度和开支,傅宝音和淑妃私下商量了,而后按着十二司的分配,都分门别类地写了上去,分的清清楚楚,只有这样才能显得公正些,不会让人说嘴。
万松雪对着傅宝音是一贯的面无表情,让被看着的人有一种被漠视,被不屑的感觉,傅宝音的出身比万松雪要好几百倍,但她就是比万松雪低了一头,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直到璟妃来了,这头才抬高了些。
对着淑妃这个老下属,万松雪却是眉眼柔和了稍许,别的没什么,她只略略地听了几句,看似是对她们很放心,但有些忽就问的很清楚,又因为毓德宫总是七灾八难的,皇帝特许可以开小厨房,可以单独在宫里煎药,必要时,不必由司膳房和太医院配了送过去,一应都是单做,是以这账目上也写得很详细,譬如一个月进了多少药材,以及药材的来源等等,都能瞧见上头的记录。
尤其问起毓德宫的时候,万松雪问的特别仔细,淑妃也是应答自如,作为皇帝的枕边人,她们对皇帝喜欢的人事事上心,事事过问,这也无可厚非,的确是对待一个宠妃应该有的态度。
可傅宝音在一旁站着,怎么听,都只听出了阴谋的味道。
眼看一切的铺垫已经就绪,似乎剩下的,就只欠东风了。
我后来一直有想,为什么我对嫦云去行宫的第七天,也就是那个下着暴雨的日子印象深刻,大约只是一种直觉,一种浓浓的不详随着大雨逐渐弥漫至全身,可是我却没有选择避开,像是无知者无畏,明知前方已无路可走,可还是硬生生地撞了上去——以头破血流的代价。
毓德宫刚下了锁,太阳都只探出了个头,我还在热被窝里重温旧梦,小橘子就在外头嚷开了,喊得那叫一个大声:“姑姑、姑姑,不好了,宫人巷的嬷嬷来抓你来了!!”那声音,从十里传到八里,嚷的整个毓德宫的宫人都醒了,包括我。
大清早的来抓人,这就很有灵性了。
说是抓人,倒不如说她们得先抓证据,我得了有限的时间,刚收拾好了自己,就被后头来的两个嬷嬷架住,头发临时盘的圆髻,什么都没戴,只是看着三两个小内侍在屋里头一个劲的翻找,可能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有目的的,但是一直就没找到。
直到几个小内侍在柜子里翻出一只碧油油的镯子后,我明显察觉到身边两个嬷嬷有一种缓了口气的感觉,像是终于有东西可以交差了。
也是,嫦云眼下不在宫里,就是瑀夫人都不能明目张胆地派人闯毓德宫来拿人,总得找个由头,不然只要捱到了皇帝和璟妃回来,这套嫁祸栽赃的把戏就全不管用了。
那镯子我确实没见过,但是没见过,就说明它被人放的很好,藏的很隐蔽,所以我在理柜子拿东西时没发现,以至于旁人来搜查的时候,也花了许多时间。
走的时候,小橘子唾沫星子都快飞了出来,被嬷嬷一个嘴巴的打的偏了头,红了一片,而清滟和绿迤没想到璟妃刚走没几日就又出了事,也是少见的一脸惊惶。
我趁着走路的功夫环顾四周,静香急的掉眼泪,小橘子红着半边脸,拼命给我使眼色,大概是叫我先服软,不管有没有,先认下总是没错的,至少可以免受拷问时的毒打。
在平日诸多熟悉的面孔中,我唯独没有看见香桃子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她不出现,是心虚,还是窃喜,这些我都不想知道。
可我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免得又一次心寒。
就算是做戏,也要做全套,暗室里也有另外两个宫人打扮的女子,跟我一样,都是因为偷窃了主子的首饰给抓起来的,只是她们或多或少是真的偷了些什么想拿出宫去变卖,而我只是很倒霉的陪绑,末了还得接受重点拷问。
我在宫人巷专门关押犯事宫人的暗室里安静思考,没花多少时间,也就差不多都明白了。
这里不管饭也不管水,可能是被上头的什么人特意吩咐过,待遇奇差无比,我和另外两人就活了一晚,也不嫌弃对方身上有没有味道,夜里凉,暗室又阴冷,没的再得了什么病,那真是还没等招供,就先去见阎王了。
第二日我最先醒过来,加上另外两个偷的都不是什么名贵的首饰,我这头却是除了镯子,还另多出了许多五花八门的玩意儿,例如染血的亵裤,倒了一半的决明子药渣等等。
乍一看,还真是铁证如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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