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罗尔斯预感到,厄尔斯星球上的文明会在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几方力量之间展开,而这些都将是他建立祖先语言中再次荣耀的推力或者障碍。看不见的奥丹斯再也没有出现过,却叫他时刻感觉到她就在周围,尤其是那个巨大的白色生物的不时出现。有时心中升起的一个想法,自己想要特意得去抑制却无能为力,反而是越不愿去想,脑子里越是满满的都是。恩达尔斯明白,这其实是恐惧的表现罢了。祖先给的语言还是不能叫这个已经收到了多少命运打击的公子哥儿完全自信起来,他也只能在船长背后苦笑几声。放弃了自己家族给的世代使命之后,恩达尔斯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太多的生存理由。可是不论坚持着家族的使命,还是最后放弃,其实都很难说得上是自己的情愿。他想起了自己那次连自己都想不明白的背叛,难道是遗传结构信息在起作用,或许他还有船长也不过是漫长的遗传信息传递和改造过程里的载体罢了,本质上和他们在密林里的帕里斯他们没什么两样。从过去到现在,如同一条线段,线段里包含了多少分段,每个分段里的人们都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存在,却很难看到整个线段的宽广。这是种悲哀,绝对是。
基地里那个变形没有固定规律的生物体最终还是被放弃了,船长和助手一起看着实验室里充满了窒息性气体之后,生物体慢慢倒下。他们根据祖先给留下的技术,船长和助手改变了原先的做法。新的技术以无机结构体或者说就是机器人为载体,可是大量使用遗传结构信息体的结构原理,直接在大脑部分设置生物计算机,复合之后的结构体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掌握了基本的活动技巧。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些复合生物体的学习能力很低级,完全比不上经历了多少年进化之后的生物体。至于科罗尔斯预想中的高级阶段的自动变形,暂时还无法实现。恩达尔斯给新的试验品取了个代号K-1,大概意思是这是科家族重现荣光的第一步吧,可是到底需要多少步,船长也没有把握。
很长时间没有看到猎人来搜捕了,是因为上次受到攻击之后,彻底丧失了攻击的能力,还是他放弃了搜捕已经离开了厄尔斯。科罗尔斯派出的监测器没有传回关于猎人的影像,科罗尔斯的心稍微安定了些,也把心思更多得放在了第二代的k-2身上,第二代的改进幅度加入了线性变化程序,换句话说,本来是无机的载体身上已经加入了有机的部分,第二代可以自动生长。尽管这种生长是种表象,可是从外型上看和一个有机生物体的变化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是试验中的产品因为各部分之间的生长不协调,实在叫人难以接受奇葩的外形。有时的实验叫科罗尔斯没有信心。还有一个原因,使他的自卑和恐惧在每天的工作结束之后浓重起来,厄尔斯的进化缓慢却一定花了时间。随着宇宙大神膨胀崩裂之后出现了的空间和时间从来没有顾忌过所有人的想法,没有人知道那之前这个宇宙有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未来会有什么。人们只是这条线段里的一部分,小小的线段罢了。时间面前,衰老的不仅是皮肤,还有身体里所有的器官。厄尔斯对他和恩达尔斯身体的影响,缓慢而巨大,他用眼神把对衰老的感觉传递给了助手。助手的身体更差劲,他夜以继日的忙碌,第二代的进化却没有跟得上两人的想法。他们需要的是在根本上能自我进化的个体,而且必须是无机体和有机体的高度复合体。其中遗传信息体的作用做基本的进化控制,保证每代之间都有足够稳定的遗传联系。祖先给出的公式和操作程序,不是每个部分都能展开的。经历了遥远而危险的宇宙逃亡之后的流浪者,在陌生星球的深厚万特尔底下建立的基地,没有那么多的技术基础来展开,他们的努力结果很微小。两人没有更多的选择,在他们身体不能支撑工作之前,试验品的进化需要实现自动。
第二代的K-1A是完全模拟了科罗尔斯的遗传结构信息体之后制造的,能完成部分的自动进化,不理想的仍旧是学习的能力。助手将科罗尔斯的思维编码之后输入了试验品相当于脑部的生物计算机之后,差点过载而烧毁计算机,结论是生物计算机的运算承载能力还很低,这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在短暂的用餐休息期间,船长苦笑着说来自祖先的语言其实本身包含了一个很严重的失误,时间上来的太晚。如果在他们一来厄尔斯的时候就接到了预言的手指之后,或许不需要走那么多的弯路。摸摸自己衰老而没有光泽的皮肤,助手说他继续编制了一个进化的辅助外围教程,持续性运行应该能起到一些作用。
科罗尔斯的忙碌,摩尔摩斯不知道。他彻底给了自己理由留在厄尔斯,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这段时间以来,他试着叫帕里斯知道,这次的退出其实是更多想法的开始。从数量上来看,变形人的增长始终是很缓慢的。从个体而言,确实是优势个体。可是数量上的劣势会把个体的优势给掩盖掉。而这将直接导致对进化程度虽然不高却在持续进化的低等普通人,不断产生对变形人控制的社会的反对和叛乱。帕里斯试着去明白这个没有偏袒他的神说的道理,同时还用跟随在他身边的那些变形人安慰自己。或许这次的离开是新的开始,新的开始会有新的功绩,将要建立的群落也将是全部变形人组成的。飞船最终落在了一条河边,平坦的河滩,还有摩尔摩斯看来是优质的建设材料的硅基颗粒,应该是不错的选择。而既然神选择了这里,帕里斯也未必就非得反对,神没有必要亲自统帅这个即将正式开始存在的群落,他的任务是搜捕并带走那个躲在海里的猎物。
科罗尔斯隐藏的基地给了摩尔摩斯启示,他仿照了那个结构,高耸的新殿堂被他改造的各种机械陆续建造了起来。变形人对新地方的适应也没出什么问题,一切都变的很顺利。趁着有空的时候,摩尔摩斯驾驶着小艇对附近进行了勘察。再次发现了飞船的残骸,满地的抛弃之物毫无疑问来自科罗尔斯的飞船。原来自己选的地方距离科罗尔斯曾经的停靠地不远,他们当初也选择了这块地方?这倒是很有意思。帕里斯的变形在摩尔摩斯的指示下,认真了解了更多的掌握统治思维,井井有条的日益壮大他的群落。叫两人担忧的是,从原来群落里带来的女性,和变形人匹配之后的后代,遗传信息被稀释的很厉害,而且随着每代的出现,稀释作用稳定而坚决。无奈之下,帕里斯只能按摩尔摩斯给出的建议,对部分变形人做了遗传信息外部强化的干涉。至此,小范围的变形人性状被小心而隐秘的稳定下来,一个新的群落缓慢往前发展。
摩尔摩斯发现自己的飞船出现了被腐蚀的迹象时,并不吃惊。倒是有了再也不离开这里做长途飞行的想法之后,他想要把这艘飞船彻底融入他在这里的存在。而这个想法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思考之后,始终没有说服自己彻底相信帕里斯。除却这里,摩尔摩斯驾驶飞船考察了星球的卫星。二者的距离保证来对这里的监视轻而易举,而往返也根本不困难,甚至他还驾驶登陆小艇来了几次不算是冒险的尝试。自此之后,他开始不间断得在卫星上背对恒星照射的地方,建立了飞船的基地,使用卫星出现之初落满的宇宙陈沫,把飞船掩盖了起来。属于自己的基地建成之后,来星球的次数也就很少了。更多的时候,他通过设置在帕里斯宫殿里的那个通讯装置来和帕里斯联系。其实他这么做,还有更多的理由,比如说星球对飞船的腐蚀是不容忽视的。而星球对他身体的影响一直存在并在加剧。摩尔摩斯从来不是一个思维缓慢的人,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安危托付给一直在收到腐蚀影响的飞船和糟糕的身体。而背阴处的卫星基地,则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羲和娲的消失,和传说里他们的来历一样神奇,同样没人说明白。因而,离去同样成为了传奇的一部分。祭祀结束之后不久,羲和娲在一个早上之后就在没有人看见过,群落里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李忠深切的恐惧,将来到底该怎么办?直到一个年轻人从人群里站了出来,羲曾经最看重的年轻人,他手里端着的土片,上面画着的是羲多少年来看着的那些个奇怪的图画。年轻人把土片托过头顶,双膝跪地,人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也都跪了下来。他们没人知道,从科罗尔斯的监视器上看过去,这些人跪下之后的图案居然有了一种看似混乱实则不然的规则。这个图案科罗尔斯一定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他想不起来,因为他还在助手忙碌,第三代的试验品解决了前两代的问题,如果顺利,将大幅度实现自我进化。他说不明白这到底是无机的机器人,还是根本就是个有机的生物体。
厄尔斯的转动照着自己的方向,他谁也没理会,对于在海洋里到处寻找所谓新财富的任何冒险家,同样不在他的视线内。巨浪滔天的大洋里,一艘三桅杆的大帆船,披着风雨一路向东,沉重的船身本来就是负担,可惜船长还有那个皮肤看上去有些怪怪的科沃斯先生还是叫水手们把一箱箱珠宝搬上了帆船。这是朝着欧罗巴洲的返航,选的时候却极其不合适。稍微有经验的水手都知道,这个时候的返航,是在和上帝开玩笑。上帝的威严被挑衅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他会派出属于自己的帮手,也就是这块海域的真正掌控者,和任何挑衅者讨价还价。倒也不是没有人从这块海域死里逃生,可惜不知道会最后会出现在哪个岸边,而且都无一例外的成为了神经质。科沃斯先生听船长说过这些,可当他给了船长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之后,船长还是自己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接受了他的要求。水手们和船长以及公司签订的合同也叫他们没有了太多的余地,最后离开芒斯港之前的晚上,狂欢能说明他们的态度。
科沃斯是个怪人,因为他自从起航开始,就很少出现在船的甲板上。为数不多的时候,都是在夜晚。值班的水手相互之间传言,科沃斯先生从他的舱室出来,一般都不会乱走,最多是在甲板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呆上一会儿,就回去了。至于有个水手信誓旦旦说过的科沃斯先生喃喃自语,倒是没有第二人听到过,兴许大半是那天这个家伙朗姆很多之后值班的幻觉罢了。此刻的甲板下水手舱里的吵闹,科沃斯听的清清楚楚。他不是不知道船长的建议有合理性,可是如果不在这个时候赶回到欧罗巴洲的不列斯去,如何能在这场投资之战中胜出?家族的荣耀又什么时候能重振?冒险,他狠狠抽动了一下鼻子,见他的鬼去吧。试问,谁人不冒险,何事不冒险?冒险之事,从来只有大小,却不分有无。叫他多虑的不是这个,而是最近不安稳的睡眠,还有解释不清楚的自己从小到大都很好的听觉。比如在夜晚本来就睡不着,耳朵里却时时传来那些酒鬼水手的胡说八道。糟糕的是,起航开始,睡眠状况就越来越差劲了。有时候几乎是几天几夜没有睡意。
船长发现科沃斯先生的怪处很早,可是他只以为这是任何一个大生意人都会有的毛病。哪个商界的大佬不是有些怪癖的家伙?如果没有与众不同的癖好,还真赚不了大钱。就像是他,人生到这个年岁,最大的成就也就是拥有了这艘船的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几乎不可能有什么希望成为一个有钱人了。这次的报酬他几乎没有见过,单趟的酬金居然超过了往返的全部酬金,他怎么能拒绝。这次回到不列斯,他要和较小的马蒂厄好好过上几天。或许以后就可以直接把马蒂厄接出来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高兴得骂了几句偷懒的水手,决定邀请科沃斯先生一起用餐,对于这个有钱人,他需要多表现自己的热情不是?
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好几次,始终没有回应。船长扭身问了桅杆上负责瞭望的水手,得知科沃斯根本没有出去过,可是他能去哪里呢?他再次敲响房门,里面有了回应。确切得讲,不是回应,是房间的物品衰落在地发出的清脆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