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氏
魏无斓敲开展暮的大门,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无斓,在美国呆了几年,你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展暮埋首文案,头也不抬的说。
“礼貌?”魏无斓把一打文件扔在桌上:“你他妈一声不响就把公司卖了算什么?!”
“……”
“为了个女人……你展暮什么时候变成痴情种了,就为了个女人,你……”
魏无斓激动得双目泛红,眼里充满了血丝,明显是好几天没睡,匆匆赶回来的。
“无斓……”
展暮抬起头,语气出奇的平静:
“再等几年,我会拿回我们应得的。”
魏无斓气急反笑,从包里掏出一早打好的辞职信,往他身上甩去:
“放屁,从前老子就是个傻帽,活该被你耍,你行,咱们以后两清,我告诉你,老子不干了。”
看着魏无斓的的背影,展暮拿起桌上的信封,他沉默片刻,突然揉做一团。
“这封信我就当从来没收过,一会让助理取消你这几周的行程,你回去好好想想。”
魏无斓握住门把的手一僵,他轻叱了一声,摔门离去。
听着门外渐走渐远的脚步声,他将目光停驻在墙壁上的挂钟,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出一串熟悉的号码。
魏无斓出了沧氏便急匆匆的往停车库走。
一想到展暮的态度,心中火气更甚。
这个时间段的车库没什么人。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的回响。
他一路来到自己的停车位。
那里停着一辆,张扬的红色在一众轿车里显得异常耀眼。
“操!”
可当魏无斓看清了车身上被刮出的伤痕时,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他绕过车身,越看越糟心,从车头到车尾,被刮出好几道口子。
他抬头寻找摄像头,忍不住又骂了一声。
娘的!
停车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位置是一个死角呢!
“哟,魏无斓。”
魏无斓刚要掏出手机求救,听到有人叫,便条件反射的转身。
几个小混混站在停车场中央,手里握着铁棍,一脸不善的瞅着他。
魏无斓挑起眉,在脑海里死劲回忆这几人的五官。
目光落在混混手中的铁棍上,他目测了一下棍口的直径,再瞄了眼车身上的伤痕,立刻会意过来。
这摆明了是来寻仇的啊。
想到这,魏无斓也不必再费神去回忆什么了,自己一年到头睡过那么多女人,谁知道又是哪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傻帽来寻仇……
“魏无斓是谁?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他非常有礼貌的笑道,并顺手打开车门。
“如果没什么事麻烦你们让一下好吗,我赶时间。”
混混一愣,从怀里掏出照片细细打量。
我操!
居然还有实拍!
魏无斓在心中大叫不妙,赶紧开了车门坐进去,可屁股还没粘到座椅,已经被人一把揪了出来。
“臭小子,我今天非得断了你一条腿不可!”
魏无斓其人身娇体弱易推倒,说到底就是个常年蹲在家中的电脑宅,又怎么可能是这群大老爷们的对手。
思索片刻,他异常淡定的说道:
“说吧,你们要多少钱。”
话落,漂亮的桃花眼便挨了一拳头。
魏无斓动作极快的抱头往下蹲,以着多年挨揍的经验,用手护住各大重要部位。
在心里默默的将展暮的祖宗的祖宗的祖宗全给骂了个遍。
这个时候,远远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是尖细的高跟鞋跟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魏无斓竖起耳朵,听到一道女声。
他在心中叹气。
这个时候就算来个老大爷也比娘们管用啊。
可随即,从混混嘴里发出的惨叫声传入耳中。
捂着被打成了猪头的脸,魏无斓坐起身。
眼看着那个ol小姐先是一个左勾拳,撂倒了红毛,又一个横扫腿,踹翻了黄毛,最后一个过肩摔,刚才围着他狂揍的人全给趴在了地上……
这是……
“你没事吧。”
程英揉着拳头转过身问道。
魏无斓扶着墙,目光从她纤细的小腿一路往上瞄去,最后停留在对方高耸的胸部……不,是工作牌上。
程英部实习助理……
他突然发现,展暮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撕掉了自己的辞职信。
“没事。”魏无斓直起身笑道,他努力让自己笑得帅气,笑得潇洒,可无奈一张俊脸被打肿……
映在程英的眼中,他的笑,很难看。
……
傍晚,展暮驱车来到临海的环山公路。
甩上车门,他往沙滩上走。
在不远处同样站着一个男人,他迎着大海,腰杆挺得笔直,虽然看不清五官,可从全身硬朗的线条与那股子强硬的气势……
这是一个惯于发号施令,立于顶峰的男人
展暮沉默片刻,朝他的方向走去。
“沈城。”
沈城吸了一口烟,甩手将烟头扔进大海里,回头笑道:
“好久不见,展暮。”
末了他打量他半晌,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
左脸上的疤痕在他的笑声中轻颤,宛如一条全身长满了疙瘩的蜥蜴正左右爬行,看着异常的狰狞。
“听说你最近混得不错,财色兼收,嗯?”
展暮眯起眼,又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却不动声色的从袋里取出一包香烟,递过去一根,回道:
“还行吧。”
或许在四十年前,他还会在意他人的嘲讽,毕竟他确实是靠女人发家的,入赘女婿。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在意也就淡了。
沈城没回话,他接过展暮递过来的烟,凑近嘴里重重的吸了一口。
展暮盯着他的动作,两人似乎又回到十多年前,那段荒诞的岁月。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蹲坐在沙滩上,望着远处的夕阳,闲适的吐出嘴里的烟圈。
“我拒绝。”展暮跟着坐下,收回手里的烟。
沈城怔忡片刻,斜睨了他一眼,轻笑道:
“展暮,有钱不赚,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沈城是个老烟枪,自展暮认识他起,便已经是烟不离手了。
相顾无言,两人又在沙滩上坐了一会,展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你的事我爱莫能助,可这个人或许可以帮到你。”
沈城接过那张烫金的名片,语中颇含深意:“你这份人情,到底算是卖的,还是还的?”
他边说,边摸上左脸的疤痕。
注意到展暮微变的脸色,他笑得更为狂妄:
“展暮,我没死你是不是很意外啊?拜你所赐,老子可是被那杂种捅了五刀……居然这样都没让我死成……”
“你想知道那个老头子最后有什么下场吗?”沈城说着,面上浮出一抹阴霾:
“我把他的手指头活生生的,一根根的剁了下来、还有脚趾、胳膊、腿……”
他森冷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那是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才会拥有的残忍。
展暮冷漠的道:
“沈城,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因果报应?”
“报应?”沈城微愣,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双肩颤抖,笑得眼角溢出泪光,只差没在地上打滚:“我有没有听错?啊?这个词居然会从你嘴巴里出来?”
展暮不悦的敛下眼。
沈城又笑了一阵,眼见时候不早,他直起身道:
“叙旧就到这吧,既然你拒绝,那么我只能另找合作伙伴了,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他对他晃了晃手里的名片,大步的朝公路走去。
展暮看着他硬朗的背影,蓦然忆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上一世,沈城也是在这个时间段找上自己,可那时候的他,少年气盛,为了尽快执掌沧氏,并没有拒绝。
当年展暮从国外引进一批进口货,用以上市,其实与其说是进口货,里面也混杂了许多违禁品。
可当时的沧忠信在b市势力颇大,就算是高级官员,也得对他礼让三分。
在有好几层关系的笼罩下,也给沧氏的运输大开方便之门。
而沈城正是盯上了这一点。
他要将藏匿在国外的大批海洛因运回,因数量庞大,能否躲过海关的搜查便是一大问题,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找上了展暮……
并提出事成之后给他分成10(百分号)的利润。
展暮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朝沈城的背影说道:
“虽然我们算不上朋友,但也是相识一场,沈城,听我一句劝,趁早收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沈城转过身,下意识的摸上脸上的疤痕,他冷哼:
“从前那个心狠手辣的展暮去哪了?”
展暮脸色一冷,当年两人同在一个老大手下,在逃跑的途中,遇到截堵,是他亲手将沈城推向人群,这才为自己挣来数秒的空隙……
沈城哂笑,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夕阳下泛着一抹阴冷的红光,他亲吻着手里的名片道:
“其实你不需要愧疚,当初如果你不这么做,那么被捅上五刀的人一定会是你,只不过你比我更快,更狠罢了。”
他回过头,大步的朝前走,却在几步远的地方,又一次停顿。
展暮看到他扬起手,晃了晃那张烫金的名片:
“今天,我们算是两清了。”
伴随着沈城张狂的笑声,展暮陷入了沉思。
上一世,当沈城来找他合作,他并未拒绝。
他的目的不是他在事成之后给自己分成的10(百分号),而是独吞。
沈城是通缉犯,想要他命的人如过江之卿,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他只要找人在道上放出点消息,然后再做点手脚……
不久之后沈城在港口遇袭,所带手下全数丧命,而他本人则带着刀伤掉进了海里。
那时候的展暮,对于他的死活并不关心,他所在乎的不过是那批货物,到底能为他带来多少利润……
因果?
报应?
掏出纸巾,他慢条斯理的擦拭刚才与之交握过的掌心。
这些东西,他也曾嗤之以鼻……
转过身,他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
时间过的飞快。
转眼便进入了夏。
在一个周末里,展暮接到刘姐打来的电话。
他看了眼桌上的照片,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
“她又做了什么好事?”
“不,不是,先生是我临时有事,必须回去一趟,您现在忙吗?要不我把小蓝给您带过去。”刘姐连忙解释。
“恩,你把她带过来吧。”展暮边说,边往桌上的相框摸去,那里夹着一张婚纱照。
他凝视着沧蓝微嘟起嘴,一脸不甘愿的样子,眼中溢满了笑意。
刘姐挂断电话,回头给沧蓝收拾书包,嘴里不停的唠叨;
“小蓝啊,刘姐有事得回去一趟,一会儿到了先生那,不能给人家添乱知道吗,如果你乖,明天晚上就给你做好吃的豆沙糕。”
“我乖……”沧蓝摸上书包的背带,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可熟悉的人都知道,背地里这丫头得有多皮,而她这副德行也就展暮能制住……
她跟在刘姐身后,一路上又蹦又跳,时不时还哼哼两句粤曲。
听着她嘴里的调调,刘姐身形一颤。
这不是路边的老大爷才会唱的吗?
沧蓝注意到刘姐投注过来的目光,还以为自己唱得特好,在一番自我膨胀过后,嘴里哼的曲子益发的大声了。
而这也引来了路人的视线。
沧蓝好奇的瞅着一个个故意避开自己的行人,抓着刘姐的袖子问道:
“他们……为什么都躲着……我?”
刘姐不好打击她,只能委婉的说道:
“那是因为你唱的不好,你不唱,他们就不会避开你了。”
“可是……叔……说我唱的……好。”沧蓝不服。
“……”刘姐忍不住抚额,先生怎么能算在里面。
别说是哼歌了,就算她放个屁,展暮也会说是香的。
在经过面包铺的时候,刘姐想起前几周因为车祸入院的儿子,便掏出钱买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
可当她捧着纸袋转身的时候,身后早已没了沧蓝的身影。
她心下一惊,赶紧四处张望着寻找。
远远的,果然看到了站在斑马线上的沧蓝。
“小蓝,你去哪,快回来!”刘姐叫住她。
“姨……那里……”沧蓝听到她的声音,指了指对面马路的金鱼铺:“鱼……鱼……我要看鱼……”
等到绿灯亮起,她穿过马路往金鱼店跑。
没跑几步,沧蓝便听到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她回过头,只见从不远处开来一辆卡车,车速极快,像是针对,车头一转,直直的朝她冲了过来。